牛车大约跑了二刻钟到了五岔路口。

五个村子出来卖山货的村民很多，像赶早市一样，货郎赶着自己的马车来到日常交易地点，还有附近村子来逛集市的，坐车出去的，以物易物的，讨价还价的，来来去去，好不繁忙，满地的瓜皮菜叶。

露天流动市场没有固定摊位，谁来得早谁抢销量好的头位。

她一个新来的分不清头尾，转了一圈，发现有好十几个摊位在卖菌菇，就挑了个同行人少的路边，叫许有船停车卸货。

“弟妹，我平日从村里出来就在这五岔路口等客，一路往县城和州府去，这儿拉客的把式我都熟识，有什么要帮忙的尽快跟他们报我名字，肯定竭力帮你。”

许有船一边将车上的菌菇搬下，一边刻意这么提醒一句，起点恐吓作用，听不懂的是没有二心的，听得懂的是做贼自然心虚的。

柳泠泠恰好地摸了摸鼻子，“好嘞，谢谢许大哥了，这个车钱……”

“车钱就不用给了，平日我从村里也是放空出来，没什么人坐车，再说，我跟阿猿穿一条裤子长大，我能亏待了阿猿的娘子吗？阿猿高兴我就高兴，阿猿生气我先拔刀。”许有船仍不忘敲打一句。

柳泠泠眨眨眼，客气道，“真是好兄弟啊，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吧，这车钱自然是要给的，就是……等我卖了菌菇再算可以吗？”

“都说不用了。”许有船聊胜于无地笑了笑，心底道，这柳泠泠还真是拎得清彼此，恐怕阿猿家里的账她都反复算过无数次知道无望了才恶从胆边生。

“齐活了，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许有船都不听柳泠泠道谢的话，兀自跳上牛车，一扬鞭子，留给柳泠泠一个潇洒的背影。

实则他并未走远，车赶到平日等客之处，就坐在树下，远远盯着柳泠泠。

柳泠泠才将桶上芭蕉叶拿开，身边就来个卖野菜的大娘，扁担上四只大木桶都是马齿苋。

小菜上淋着水，叶片看着翠绿喜人，水流从木桶缝隙滴落，蜿蜒一地。

大娘肩上的扁担都呈二百六十度弯曲了，上下跳着，感觉下一秒都能把木桶弹飞出去。

“大娘，我帮你。”她连忙上去搭了把手，搀扶住那身着水洗蓝衫的妇人。

“好好好，谢谢你呐……”妇人连声道谢，从扁担下灵活钻出，这才抽空看一眼好心人，眼底露出几分讶异，“小娘子……也是来卖山货的？”

她在五岔路口卖菜好几年了，这漂亮的小娘子瞧着面生得很。

“哦，我卖菌菇……”

柳泠泠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询问，“这不是鸡蛋黄菌吗？这时节怎么就有了？谁的，有没有人卖？”

“我的我的。”柳泠泠连忙过去迎客，脸上喜滋滋，没想到她的鸡鸡鸡蛋黄菌这么受欢迎，才来一下就有人问了？

站在木桶前的货郎穿着富态，一身褐色长袍，上身还穿着一件黑色棉布马甲，领口飘着几根兔毛。

柳泠泠瞧上一眼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中间商赚差价，这里面油水不少啊。

货郎说话中气十足，加上方才柳泠泠走开了一瞬，他没瞧见人，说话声自然就大了，周围听到‘鸡蛋黄菌’这四个字的立马就围了上来，半信半疑地盯着木桶。

就连柳泠泠身边两个摊子的妇人也凑了过来。

“他们是在说鸡蛋黄菌吗，让我进去，我看看。”

“真的是鸡蛋黄菌啊，这时节怎么就有了呢？”

“瞧这外形，闻这香味，不像假的啊。”

“看你这姑娘生得如花似玉，不会是在使什么美人计骗人吧？”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各抒己见。

柳泠泠一听那句以貌取人的话就不高兴，买卖这种事你看货就行，你看人干啥？

可还没等她开口怼，卖马齿苋的妇人就出言相帮道，“你们这是什么话？长得漂亮的姑娘卖菜就怀疑人家玩美人计骗人，那我这个又老又干的老婆子卖马齿苋，你们是不是立马帮我包圆了？”

柳泠泠噗哧一声笑，是啊，她也是这个意思，买卖哪能看人美丑。

富态货郎将菌菇放下，一派严肃认真态度盯着柳泠泠，“小娘子，我看你肤白貌美，也不像是寻常农家的妇人，你说说，你这鸡蛋黄菌究竟怎么来的？我在这五岔路口收山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个是第一次见你，你就拿着金蛋黄菌出现，由不得大伙不多想。”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