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宫门前被捕,李弘泰被关在宫中暗牢里,他比两个月前看起来胖了一些,眼神也很平静。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李弘泰的眼前,又出现了那双熟悉的白底黑布靴。他笑了,“您来了?是来送我最后一程吗?”
齐秉义站在监牢外,看着他颔首道:“好小子,是个守信用的,事情办得不错。”
“那我能留个全尸吗?”
齐秉义从铁栏的空隙里,递进去一个酒瓶:“这是宫中秘制的鸩酒,只要一口,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断气。就是有点疼,小子你忍着些。”
李弘泰走过来捡起酒瓶,“没事,我从小挨的打多了,早不怕疼了。多谢您没让我临死再挨一刀。”
说完,拔了塞子就要喝,却被齐秉义拦下了。
“等会,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没了,长旺的腿治好了,以后走路没有问题。我安排他去了江南,您给我的那些银子足够让他做点小生意,谋个生计了。这个世上,我再无牵挂。”
齐秉义默了默,还是叹了口气道:“这一世你受了不少苦,早点解脱也好,我会让人给你做场法事,愿你来世,能托生在好人家。”
“谢谢了,您老也安心吧,我从未怪过您。”李弘泰如释重负地笑了,直到这一刻,他身上才焕发了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风采。
……
李治正在甘露殿批改奏折,见齐秉义回来复命才问了一句:“人死了?”
“是,老奴亲眼看着他咽气。”
听着声音有些艰涩,李治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觉得他可怜?”
齐秉义心头一凛,连忙敛了哀色,叩首道:“陛下恕罪,老奴只是……”
“收起你那些不合时宜的心软。要知道,他杀了人,本就是要死的。”
“老奴明白。”
见皇帝没有别的要说,齐秉义才擦擦汗,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一直服侍李治长大,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眼前的陛下,曾是个多么仁厚的孩子。
只是这样的仁厚友爱,在冰冷的宫廷里却是最无用的。
他也知道,陛下是花了多少心思,才得到了杀伐果断的先帝的肯定,从魏王泰的手里抢到了这个皇位。
这一路,每一步都极为不易。
即便到了如今,也是如履薄冰。
李治又伏案工作了一会,还是心烦气躁地摔了折子。
“拿上这些奏折,去承香殿。”
于是,等萧筱请安回来,就见到霸占了她书房的李治。
“陛下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你回来了。”李治摆摆手,把她叫过来,“今日早朝出了点事,有人状告长孙太尉谋反。”
他不声不响,就丢了个重磅消息出来。
惊得萧筱都瞪圆了眼睛,好家伙,长孙无忌什么人物,开国功臣,皇上亲舅,是当今第一大权臣,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告他谋反!
可在她记忆里,在武则天做皇后之前,长孙无忌一直权势熏天。也就是说,这次的事应当对他毫无影响。
“那陛下,是怎么处理的?”
“朝堂之上,宗室们都要求三司会审,而先帝留下的一班老臣,却与他们针锋相对。朕无论如何做,都会让一边不满。”
“可陛下还是处死了那名状告之人,对吗?”
“十一娘怎么知道?”
从上元那晚之后,李治就喜欢这么唤她。
“长孙太尉是三朝元老,陛下刚刚登基,最要紧是稳定,如果大张旗鼓三司会审,不免寒了老臣子的心。”
“事情拖得越久,对局面越不利。陛下处理果断,为何还心烦呢?”
李治知道她在试探,但此刻他倒不介意多说一点。
“这班老臣虽然忠心耿耿,但在他们眼中,朕还如个孩童一般,将来若朕要推行新政,恐怕他们会是第一道阻力。”
萧筱明白了,自古皇帝都怕的,就是朝臣结党,架空皇权。这无关臣子是否忠心,而是在于皇权的唯一性和残酷性。
“那么多老臣,也不都是一条心的,比如,英国公李勣?”
李治眉一挑,“十一娘确定?今日朝上,英国公可是力主处死状告之人。”
她当然确定,后来废王立武中,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老臣都是激烈反对,只有李勣,一句“此乃陛下家事”,就让高宗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