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筱无语半晌，同时也为这位一代名臣的际遇感到唏嘘。

李治和长孙无忌是舅甥、君臣，也是政敌。成王败寇、你死我活，本是无可厚非。

只是，实在有太多人被牵扯进来，他们都是有才有识之辈，本应在这个伟大的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迹，最后却在政治斗争中虚耗光阴，甚至身死名灭。

太可惜，也太不值得了。

“九郎打算如何回复？”

李治来回踱步，气呼呼说：“到了如今，他还在自矜功劳，真是其心可诛，不必理会！”

萧筱默然，褚遂良被罢相后，从长安贬到潭州（长沙），再到桂州（桂林），如今所在的爱州，已是后世的越南境内了。

再往南只能跳海了，尼玛这比流放还惨。

“褚公今年也六十了，这三年来，他始终奔波于贬官途中，颠沛流离在千里之外，便是如他这般骄傲且固执的老臣，也受到教训了。

他能送上这份陈情书，想必是心中绝望，害怕客死异乡。写得确实不好，但九郎就当怜悯他年老昏聩吧。”

李治更气了：“身为臣子，功劳不是自己说的，更不能仗着功劳傲慢自大，以臣凌主！

他褚遂良自恃是朕的大恩人，在指责朕忘恩负义呢！你还为他说话！”

气头上的李治一口气说完，就半晌没听见她分辩，一回头，却见萧筱端了个琉璃盏，笑眯眯地说：

“喝酸梅汤吗？冰冰凉凉可甜了。”

李治：……

根本不容她拒绝，萧筱不由分说拉他坐下。

“外头热，你还发这么大的火，来，喝碗酸梅汤，清甜解暑，我再给你按摩一下。”

清凉酸甜的酸梅汤下肚，她一边力道适中的按揉，一边笑盈盈地和他闲话家常，李治满腹的怒火就神奇地烟消云散了。

只剩下嘴硬：“知道错了？”

没得到回应，脸颊上还被软软地亲了一口 “瞧把我家九郎气的，这样，明日就下旨把褚遂良弄回京，你看我亲自骂他一顿！”

得，一点火星子都冒不出来了。

李治哭笑不得：“还让他进京呢，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求情。”

萧筱大言不惭：“谁说的？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她主动坐进他怀里，开始发送彩虹屁：

“在我心里，你的身体健康才是第一等重要的事，谁惹你不痛快，我就让他不痛快！”

“那你刚才……”

“我是不想你将来后悔。”

李治拧眉，却没有立即反驳。

“不管他褚遂良几分功几分过，终究是得了先帝遗诏的顾命大臣。是，他固执、守旧、倚老卖老、为虎作伥，但他一代大家若真病死在爱州，是大唐的损失。

况且，世人总是同情弱者的，我不想你为人诟病，在史书上留下污点，更不希望你未来想起时觉得遗憾。”

李治抬眼看她，“若赦免了褚遂良，岂不等同承认他对我有恩？再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归京后再与长孙等人沆瀣一气，又该如何？”

“他说恩也好，说功也罢，都无须理会。咱们只说情，师生情，君臣情，撤了他的职务回京养病，或是准他告老还乡，也算君臣之间善始善终。”

萧筱把胳膊环上他的颈项，低声道：

“若他当真不死心，还要与长孙太尉同流合污。以丽竞门之能，九郎还怕抓不到他们的把柄？到那时，处置起来才是罪证确凿，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这般转着乌溜溜的眼珠，想着怎么算计人的模样，李治简直爱到心坎里。

他知道，自己与小小是不同的。

对待失败者，他要么斩草除根，要么任其自生自灭。

怜悯于他，并无什么意义。

可小小，她待人始终秉持着一点善意，却不是无脑地大发慈悲。

这样的纯真和良善，他以前会认为不合时宜，可现在想来，才觉温暖难得。

更重要的是，哪怕观念相悖，她也会学着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

“好，那便赦他回京治病吧。”

萧筱的这番提议，倒让李治又转起了别的念头：收拾长孙无忌是他的目的，但朝堂分裂却非他所愿。

他重用许、李二人，本是为了打击长孙一系，却不想有些官员直接投靠了他们。许敬宗还算收敛，那个李义府，近来行事却愈发张狂。

李治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