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衡见他久久不语，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她跟那薛越泽是半分情分都没有，让她为这么一个蠢货去惹恼程铭，她还没那么伟大。

如此想着，林衡便道：“既然这情也求了，话也说了，那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程铭挑眉。

她这是玩的哪一出？方才不还言辞诚恳的求情吗？现在怎么说走就走？

“你不怕我公报私仇？”

林衡摊手，老老实实道：“那又如何？那点区区的情谊还配不上我拼尽全力，我求我的情，您拒您的话，咱俩走个流程就差不多了。”

接着她又道：“况且公报私仇算什么？能正大光明的报仇也是能力的体现，这世上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技不如人就得立正挨打，省得他整天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样。”

程铭听完她这番逆天的话，露出一脸的古怪，正大光明报仇？公报私仇？谁教她这么用的？

“林姑娘在家读的什么书？”程铭真诚发问。

“《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金瓶梅》……”

“额……”林衡顿了顿，笑嘻嘻道：“大人喜欢看话本吗？我借您一点？”

……

话说那日林衡离开北镇抚司时已是末时正，怕林秉言下值回家发现她出府，也没空去找莲花楼那掌柜算账，只好带着在前厅候着的月影先行离开。

主仆俩刚出衙门，一个着平民打扮的男子便走向前来。

男人蜂腰猿背，眼神锐利，看着就不像普通人。

“林姑娘，程大人让属下送您回去。”

看着眼前这辆平平无奇的马车，林衡思绪怔忪片刻，莫名想起了方才议事厅发生的事情。

当时林衡逗完程铭后本想观察一下他的反应的，谁料一名锦衣卫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汇报情况。

温辕明居然死了！

刚好死在薛越泽面前，甚至连对峙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程铭听完这个结果后脸色未变，嘴角常年挂着的弧度依旧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只是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他曲起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慢斯条理地直起身子喊人让人将她送回去，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反观林衡这个局外人，只站在原地一阵恍惚。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命如草芥”的含义，人命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眼中，好似不过是一串微不足道的数字。

以至于可以那么平静、那么坦然地去接受一个人的死亡。

“小姐，小姐？”月影的呼唤声回荡在耳边，林衡猛地回神，机械地搭着她的手臂上车。

这辆马车应该是临时从别的地方租赁的，车内空间狭小，陈设装潢十分简单，里头只放了一张矮小的茶几，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与她平常时坐的豪华大车相比几乎小了一倍，不过坐下两人也不显拥挤。

马车应当是有些年头了，行动起来一直颠簸不断，林衡有些晕车，便将窗口处厚重的棉布帘子掀起一角。

细小的雪粒子从窗口的边沿倒灌进来，将她冻得猛打一个激灵。

月影见她这模样，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

“小姐要不还是关上吧，怪冷的。”

林衡甩了她一个眼刀，最后还是没将帘子甩下来。

适应了以后，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马车行径途中，周围的环境不断变换，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一片白茫茫的景色。

感觉胃里的情绪差不多后，她才将帘子打下，后脑靠着车壁默默出神。

林衡对书中这个臭名昭著的反派权臣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感，相反，在这本以爱至上的虐文小说里面，程铭和女帝这两个反派是她觉得唯二的正常人。

因为这层天然的滤镜，所以哪怕她成为了林思钦，也无法对他产生什么恶感。

有的，只是惧怕，对死亡的惧怕。

程铭的一生既传奇又绚烂，前半生坎坷不断，后半生权势滔天，最后死于敌军乱马之下，就连死亡也是那么的壮烈辉煌。

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也不是个极致的恶人，手中虽然沾满鲜血，胸壑亦不缺少家国天下。

帝王当初的知遇之恩，他用了整整十五年的时光来偿还，直到皇帝驾崩后，他才为个人谋划。

当今圣上年老之后身体日况渐下，甚至听信谗言吃起了金丹，因此后来死的突然，死时甚至连太子都没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