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经过道光二十一年的大水，人口本就不多，赵臻兵马进城，更是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不敢出来，大街之上一派肃杀景象，只有远处满城还有零星枪声传来。

开封满城设于康熙五十八年，全城有旗人数千人，开封满城内的旗人不似东北或京畿屯居旗人那么行动自由。平日不许离城二十里外（关外四十里），出城要告假，远出要注册，回城要销假。

违限不归以逃旗论处。旗兵不许从事工、农、商技艺，只能“国语骑射”，从事军事训练，战时出征。

他们的生活用品需要到附近的汉城购买，或靠民人货郎白日入满城贩卖。民人不许留宿城中。满城内禁设酒楼、戏院、妓院、赌场，以维持满人淳朴之风。

可以说，满城就是一个独立的军事堡垒，张凤林带着一队兵马大摇大摆的摸进了满城，却不曾想遭到了留守城中的八旗兵抵抗，这零零散散的枪声正是张凤林清剿八旗兵发出的。

赵臻此时已经坐在了龙亭之上，龙亭本是前明开封周王府后院的煤山，明末开封被淹后，只留下了这座孤零零的山峰存于世上。雍正年间，河东总督王世俊为了献媚雍正皇帝，不惜巨资，历时两年将煤山用青砖白灰包裹填实，形成一个高大的基座，在上面建起了龙亭大殿，供奉清帝万岁的牌位。

两年前一场风雨刮倒了大殿，祥符县令在台子上建了一个六角山亭，看起来下大上小，很不雅观。

赵臻便是在山亭之上摆起了茶桌，对面则是一位须发皆白，愁眉紧皱的老者，方敬斋小心翼翼的陪在左右，添茶倒水。

“生死路，去来身。一杯还酹画中春。

人间大有忘情处，长日恹恹我共君。”赵臻缓缓吟出一首词。

那老者眉头稍缓，神色略有一丝得意，却还是一言不发。

赵臻瞥了一眼方敬斋，后者缩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不由得觉得好笑。

这个老头名唤周之琦，乃是如今开封城内的最显赫的科举世家周家的主人。自明末水淹开封，有明一代开封的文运被拦腰斩断，现如今的科举世家，大多都是清代迁入的家族。

周家数代皆有进士翰林出身，面前的周之琦更是集大成者，为官多年，做过数任一省巡抚，直到数年前才告老还乡，同时他还是当下最闪耀的那批文人之一，写词堪称一绝。

别看方敬斋平日里这个不服那个不配的，总感觉自己怀才不遇，委屈了一样，一遇见这个老头，就像血脉被压制了一样，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先生来此有何贵干？”，既然都不说话，赵臻索性先开了口，顺便颇为乖巧的行了礼，毕竟自己父亲赵代也是这老头的粉丝。

周之琦毫不客气，袖子一挥，沉声说道：“老夫去年致仕归家，不曾想晚年遇了乱匪，今日特来求死。”

赵臻脑子一懵，这是闹哪出？人家倚老卖老，自己自然不能接着，连忙说道：“先生言重了，家父视先生为神，晚辈断然不会对先生不敬的。”

“哼。”，周之琦正襟危坐，继续说道：“既如此，老夫劝你迷途知返，莫要对抗朝廷，现在回头，老夫可为你说情一二。”

原来是过来劝降的，这下方敬斋头埋的更低了，方敬斋怕他，赵臻可不怕，假装考虑了一下，赵臻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我此战杀朝廷命官三十一人，八旗贵胄一千人，朝廷若是知道，凌迟都算轻的，不知先生说清，能帮我减掉几刀刑罚？”

周之琦不由一窒，他虽然在朝堂颇有威望，但是这等罪行他确实遮掩不住。

嘴角微动，周之琦还是挣扎着开口说道：“不知道大王此番入城，如何对待阖城百姓？”

赵臻摆了摆手，说道：“先生折煞晚辈了，我不过是我皇驾前一个前锋罢了。”

周之琦心头一震，这句话信息含量太大了，有人暗自称帝了，而且势力不小，赵臻虽然年轻，但是观其军容军貌，也是个强人，如此人物都能甘为其下，那人能力可想而知。

“那我便以将军称之吧。”，周之琦佯装淡定的说道。

赵臻并不理会他的小心思，只是说道：“我知先生为全城百姓安危而来，我同样不忍滥杀无辜，不如我们就此约法三章如何？。”

“可仿汉制？”，周之琦问道。

赵臻摆手，说道：“也有不同，你三章我三章，各自认同便就此执行，如何？”

“如此甚好，我要求贵军不得滥杀，不得劫掠，不得伤人。”，周之琦捋了捋胡子，昂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