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八年八月,紫禁城。
啪的一声清响,一个琉璃茶盏被摔得粉碎,穆彰阿跪在养心殿地上,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兰阳之战的结果已经传到了京师,手里拿着讷尔经额修饰过后的奏折和双德跪在宫门外上的血书,道光帝登时暴怒不已。
道光帝登基近三十年,从父亲嘉庆帝手中接过了一片烂摊子,严格来说,他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帝王,勤俭治国,文治上节源开流,改革弊政,武功上平定张格尔之乱,就算是英夷入侵,也算是保留住了一丝体面。
只是趴在大清国身上吸血的人太多了,已经吸的大清国再难向前迈出一步。尖锐的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四万万黎庶的嘴要喂饱,稍有差池,便是烽烟四起。
穆彰阿此次实在有些无辜,他传旨回来,前脚刚刚踏进家门,后脚就被太监传唤,叫到了宫里。
早知道就不一路上游山玩水,早点回到京城,也不至于如此被动。穆彰阿心中懊悔。
他主政军机多年,天下多为其门生子弟,人称穆党,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只消找几个背锅的,断然不会跪在这里挨骂,可怜他七老八十的年纪,还要强自忍耐道光帝的怒火。
“你说这两个奴才哪个说的是真的?”,道光帝一把将两份文书一齐丢到了地上。
穆彰阿打开一看,多年的官场浸淫,他一眼便知道讷尔经额肯定在粉饰战败,此时此刻,显然道光帝也是倾向于相信双德的。
“回禀皇上,奴才以为双德是真。讷尔经额丧师失地,应当迅速问罪。”,死道友不死贫道,穆彰阿出卖讷尔经额毫无半点压力。
“下旨立刻将讷尔经额革职查办,如今中原糜烂,爱卿有何高见?”,道光帝直接下了决断。
穆彰阿低声说道:“奴才以为,户部尚书赛尚阿久于军务,可当此任。”
道光帝点了点头,赛尚阿也算是亲信重臣,是个可靠的人选,当即下令说道:“传旨命赛尚阿为钦差大臣,赐遏必隆刀,给库帑二百万两以备军饷。副都统巴清德、达洪阿率京军两万随行,姚莹、严正基参军事,抽调山东,山西,安徽,湖北四省绿营防堵。”
穆彰阿当即领旨,另外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西安白逆最近招兵买马,实力颇众,林则徐恐怕有些吃力。”
赵臻虽然奉白云飞为帝,但是清廷却并不这么看,两人各自为战,看不出来什么统属,是故军机处只是将两者分开称呼,唤作白赵二逆,文书上唤作白贼与赵贼。
穆彰阿与林则徐是老对头了,几年前英夷入侵二党便是争斗不休,最后以林则徐被贬伊犁结束。
近年来林则徐屡获重用,穆彰阿心中警觉,自然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攻讦林则徐的机会。
道光帝对此了然于胸,林则徐可是自己麾下少有的干臣,帝王之术在于平衡,穆党势大,自然要培养一些反对派才好制衡。
“林则徐刚刚赴任,还未施展,不可草率,传旨调四川提督向荣督四川绿营入陕,归林则徐节制。”,道光帝开口说道。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穆彰阿心中苦涩,表面却是笑容满面,称赞道光明察秋毫,英明无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小太监焦急的谈论着什么,道光帝眉头微皱有些不悦。
身旁大太监韩来玉立刻出了殿门,吩咐侍卫直接捂住了几个小太监的嘴,低声骂道:“敢在养心殿喧哗,活腻歪了是不是?拉下去杖毙!”
几个小太监神色惊恐,纷纷想要磕头讨饶,只是侍卫力大,根本没有机会,直接被拖了下去。
一旁侍卫搜出折子递给韩来玉说道:“韩公公,他们刚才就是拿到了这个才开始喧哗起来的。”
韩来玉接过折子一看,八百里军情急报,应该是军机处遣人加急送来的,当下也不敢耽误,转身就要回去。
“公公,那这几位小公公?”,侍卫有些拿不准。
韩来玉哪有心情管那么多,直接挥了挥手说道:“杖毙!”,说罢便匆匆回了养心殿。
道光帝今年已经六十七岁,精力大不如前,和穆彰阿闲扯了几句,立刻就有些困倦,刚想叫穆彰阿退去,便看见韩来玉脚步匆匆的进来。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道光帝问道,韩来玉跟他多年,从未步伐如此凌乱。
韩来玉举起折子,递在道光帝面前,沉声说道:“皇上,军机处刚刚送来的加急军情。”
道光帝叹了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