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进行这样大规模长时间的实验，必然需要资助。而那个资助人，就是潜林会馆，米林之家和地下实验室这一系列计划背后的主使人。”梁轩星坐起身，“所以，你知道他是谁，对吗？”

顾临看着那龙神般的竖瞳，并不作答。

答案早在特使被杀案发生的那天下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让琳达带着徽印戒指进入小洋楼是那个人犯下的第一个错误，而断臂求存地舍弃了潜林会馆，则是更大的败笔。

失去了杀手团和传递消息的鹰眼，才会让之后的米林之家和地下实验室猝不及防的曝了光，甚至都来不及把实验室完全毁尸灭迹。

“你有什么计划。”梁轩星正视着顾临：“我们精诚合作，各取所需。”

顾临伸手想要握住她，说：“明天早上，彼得潘会来接你去一个地方......”

“我去准备一下。”梁轩星翻身下了床，出门前回头看向顾临，说：“我能去武器库里选一把刀么？”

“轩星......”顾临手抓了空，全身僵硬地看着心爱的女人离开了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心的不安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理智。

梁轩星站在门口，给了他一个从未见过的笑容：“你知道，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在这件事没有完结之前，使徒的故事永远不会完结。我依旧是陷在白色牢笼中的人，不管逃离了多远。只有把彻底了解过去，我才能去追求属于自己的人生，才有资格用未来去做承诺，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命运。所以顾临，谢谢你。”

顾临一动不动地盯着梁轩星消失在空洞的大门，只觉得胸口冰凉一片，空荡荡、白茫茫。

寒风夹着雪花吹进了屋，他的灵魂也随着那个身影的消失，滑进了不见底的深渊寒潭。从此万念无声，再也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

屋外风雪犹未停歇。

彼得潘的车驾自从进了贝克街公寓的后院，就没有走。此刻他在漫天飞雪中站立在路灯之下，像一个天生的绅士，挺拔又得体。见有人走出来，优雅地摘下礼帽行了礼。

“使徒大人，别来无恙。”彼得潘戴好帽子，伸出左手臂去扶梁轩星上车，“我原本以为会等到天亮，劳烦大人深夜出门，真是侍候不周。”

梁轩星一身黑袍走进院中，犹如潜入雪原中的黑影。她摘掉了已经戴了许久的假长发，新长出的一寸短发细细密密地贴着头皮，让她看上去有一种超越性别的英俊。她的目光锐利而沉着，既没有使徒76号的冰冷弑杀，也没有梁轩星的脆弱慎微。她在使徒与梁轩星之间，找到了那张属于自己的那张脸。

“彼得长官如今说话真是客气，我还是更习惯你以前的样子。”梁轩星越过彼得潘的手，拢着披风走上了车。

马车离开贝克街公寓的时候风雪愈发大了，灯光下纷飞的雪花像一团团白色的蛾，漫山遍野地飞着。被雪花覆满的道路上，来路与去路都没有痕迹。

梁轩星坐在狭窄的马车里，膝盖的旧伤被冷风一激突然开始发疼，在“呜呜”的风声里，仿佛听见山山又在耳边念叨：“夫人能不能听话一点，明天主子又要给我脸色看了。”

梁轩星下意识的侧头去看，身边却是空无一人。

寂寞感来得非常猝然，过去从未有过。毕竟对她而言孤身一人才是常态，身边围满了人的日子则是非常短暂的。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无论孤身一人的日子过了多久，一旦进过了温柔乡，被人哄过疼过，对情爱食髓知味，那种有人可依可赖的渴望，就再也去不掉了。

——顾临。

梁轩星仍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爱他。

一方面，从初识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顾临手中的棋子，他会竭尽所能地利用她，与其他在她身上啄肉的鹰犬并没有任何差别；

另一方面，顾临的出现又毫无疑问地改变了她的命运，他来势汹汹的占有欲和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关心是无法被忽视的，几度的以命换命也都是真心实意。

顾临是她人生至今唯一触碰过的一团烈火，烘得她热乎乎的暖，也烧得她热辣辣的疼。虽然梁轩星并不承认他就是自己一生所遇的唯一一件好事，却依然会觉得自己前二十三年苦难的人生攒了那么久的运气，恐怕就是为了遇见这个人。

说到底，她对与他一起的未来，还是有期待的。

梁轩星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不过眨眼间就被收了起来。

马车驶过诺言桥，圣山灯火已熄。整个世界一片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