眶泛红,好半天才轻声道:“答应我,活着回来。”
温珩抬手拭净她眸中清泪,“小爷我是去收柔然蛮子人头的,该哭的是柔然人才是,你哭什么?”
三个月后,远征漠北的魏军大胜而归,温珩勇冠三军,立下大功,宣武帝龙颜大悦,加封其为冠军侯。
两年后,温珩再次率一万骠骑出陇西,转战漠北三千里,斩首不计其数。
宣武帝寻思着再给他加官进爵,等到他一举荡平柔然的时候就功无可封了,便赏赐他一座宅子,亲自为他说亲。
温珩却说:“柔然未灭,北境不宁,臣岂敢妄自居功。”
宣武帝挑眉,“你当真连一个心悦之人都没有?”
“回陛下,臣有心悦之人,只是现在,臣不能娶她。”
温珩连年征战四方,一年都难得回洛阳城一次,他不想让他从小护着的小姑娘为他守活寡。
可惜,这一错过,就是一生。
两年后,温珩取得漠北大捷,官拜骠骑将军,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将领。
也是在这一年,她嫁给了南梁皇太子萧规。
宫人对她的称呼,也从郡主改为了太子妃。
她知道,自己与温珩,此生已经注定无缘了。
她已嫁了人,听人说大将军私下给他定了一桩亲事。
惟愿余岁,各自安好。
这是她在离京前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只可惜啊,她最后就连这一点点心愿,都未能实现。
宣武帝永平三年,温珩北征遇伏,力战身死。
杀降不祥,淮南王元攸一语成谶。
——
南梁,金陵城。
自从温珩战死的消息传出以来,元长歌已经将自己禁足在东宫一旬之久。
这些日子萧规很少回来,她的侍女子衿四处打探消息,得知陛下身子不适,令太子暂摄国政。
子衿永远记得,那日落雪漫天,飘飘摇摇的,美得不像话。
当她兴高采烈地将这消息回禀元长歌时,她惊喜地发现,小姐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散出一星半点亮色。
随后,她听见小姐吩咐她,“取我那身红嫁衣来。”
子衿未及思索便答道:“郡主稍候片刻,子衿立刻去取。”
凝望着子衿娇小柔弱的身影渐行渐远,元长歌浅浅一笑,“我这一生,还算是值得。”
她缓缓端起搁置在案几上的那盏毒酒,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
“温珩,等着我。”
他不可能活过来,那换她去陪他又何妨?
穿戴齐整后,元长歌望向端坐在妆奁上的琉璃镜,映射出的分明是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子衿替她梳妆打扮一番后,躬身一拜,“恭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郡主,如今也有了母仪天下的尊容。
元长歌凄然一笑,唇边缓缓渗出一缕血丝,点点鲜血落在她那身红嫁衣上,倒是为这一袭红衣做了点缀。
后知后觉的子衿连忙起身,“郡主……您怎么了?”
“你去取嫁衣的时候,我饮下了那盏酒。”她用眼神示意不远处案几上的金樽,“那酒中,有毒,还是剧毒,一个时辰以内必死无疑。”
稍停一停,元长歌接着道:“毒酒是陛下赐的,说我不守妇道,淫乱宫闱,有辱南梁宗庙祖先,可子衿你知道的,我怎可能是那样的人呢……这只是个托词罢了。”
话音刚落,元长歌剧毒攻心,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随即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子衿连忙扶住郡主,让她半卧在自己怀中。
“郡主不是说过吗,您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主,任何人说了都不算……”子衿已然泣不成声,“我要带您逃出这座孤城,我要带您回家……”
元长歌眼中噙着泪,轻轻摇了摇头:“迟了,太迟了……从我嫁给萧规那一刻,这结局……就已注定了。”
何况,她从未想过能活着回去。
泪流满面的子衿根本不敢想象郡主是以如此坦然的心态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
鲜血自元长歌口中喷涌而出,她却依旧笑靥如花,“很快就能……见到子行哥哥了,倒是……有些……期待呢。”
恍惚间,她听见一声如银铃般清脆的童谣:“战城南,死郭北,城东旧坟葬新鬼,既见君子胡不归……”
这本是她幼时偶然听到的一句童谣,但她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