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歌环顾左右，对那王天元一家人招了招手：“都过来吧。”

王天元一家人虽是惊魂未定，但见到狐仙变得如此安分，还是咬着牙依言坐了过来。

王天元此刻也知道莫天歌并非凡俗，多了几分拘谨：“感谢大人出手相助，若大人若有差遣，我必效死力。”

莫天歌只是笑了笑：“恰逢其会而已，两个小不点也饿了，让他们来吃点野菜吧。”

那一个小男孩与小女孩虽然对狐仙有些恐惧，但终归是饥火难耐，也不如大人那般有定性，此刻莫天歌这般说，倒是按捺不住了，装了两小碗热汤，然后稀里哗啦的吃喝起来。

莫天歌也没有光看着，也给自己装了一碗汤。

浮萍细碎水中飘，菜薹沉浮若莲台，倒有几分难得的生趣。

料理讲究色香味形，这一碗汤，在色与形方面倒是可圈可点，只是，莫天歌始终没想明白，这没有加调味料，只是用浮萍与野菜烹出的汤，那一股异香是从何而来的。

莫天歌先是喝了一小口汤，随后眉头一挑，因为没有调味料的缘故，汤虽无咸鲜之味，但却有一股曼妙而爽口的清甜弥漫于其舌尖，这是雪水自身之味。

雪水虽然被称为无根水，也被誉为烹茶的上好之水，但水质好到这个地步，也是不可思议，品质已经不逊色于一些上品山泉水了。

水中有一些细碎浮萍，落入口中，与味蕾接触，便有了一些淡淡的草木辛味，谈不上辣，只是偏向微苦。

莫天歌虽然现在也算是餐饮行业的从业人员，但其实他对品鉴美食没什么研究，就算烹饪的再精致，他的舌头也只能给出好吃，一般，不行一类的评价，要是再细致一些，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但此刻，水之甘甜与浮萍辛苦，两种味道交织，隐隐形成了一种更复杂，更微妙的味道变化，这种变化，犹如钥匙，一点点打开了莫天歌沉睡而麻木的味蕾。

舌头感受的信息，远比往昔任何一个时刻所感受到的更加复杂，这些信息传递到大脑时，也形成了更复杂的联想。

莫天歌一时间也难以叙说清自己感受到了什么，却是莫名想起了人生。

人生从来皆是如此，看似寡淡如水，但细细品味之，又有许多甜与苦。

水之味愈甜，便点缀的浮萍之味愈苦，但这般辛苦，在味蕾中沉淀着，渐渐转变为一种野性的味道。

浮萍飘零无所依，但却凭借自身的野性，随风雨而起，迎烈阳而眠，蔓延于水域之中，顽强的不可思议。

仅是喝了一口汤，莫天歌便从这没有添加任何调味料，理应寡淡的汤中，品出了极为复杂的味道。

人生路上无所依，却如浮萍自争命。

这是莫天歌品味出的味道，一种凝聚着更高层次意境的味道。

莫天歌沉默了，说不清是自己味蕾真的感受到了这些不可思议的味道，还是自己无端的脑补。

然后他夹起一根紫菜薹，放入口中咀嚼。

野菜这种东西，也许有着独特的风味，但苦涩味一般比较重，很多人其实都很难接受，但此刻这紫菜薹却并非如此，一入口，难以形容的清甜，在口腔中爆发。

一口紫菜薹下去，莫天歌顿时知道这汤中，那难以形容的异香从何而来的了。

受风雪磨砺，以此积累的营养，在这一刻化作美味，以不可思议的爆发性姿态，彻底爆发出来了。

这紫菜薹不是什么蕴含灵气的天才地宝，但生于世间，它也是“活”着的，生机内蕴，方能傲迎风雪。

人类落生时，便有一口生气在，这一口生气能够支撑人类复杂的身体，活动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之久，这口气，便是生机，这是一种复杂而综合的概念。

眼下这一股异香，便是其紫菜薹的生机从内蕴，转为显性，一次性爆发出来的显现，如人将数十年的阳寿悉数集中起来一次性爆发一般。

尾指粗的紫菜薹，咀嚼时，却无由来给人一种参天之树的壮硕感，每一口下去，皆是丰腴的生机，久啖而味不绝。

莫天歌此刻觉得自己不是吃野菜，而是再吃灵丹，每吃一口，精纯的生机弥漫于身体之中，又或者说，在这食与被食的循环中，双方的生命缓缓融合在了一起。

这生机渐渐弥漫着，渐渐升华为另一种形态。

草木生长，万物革新，其名为春。

喝完一碗汤，也吃了一些紫菜薹，莫天歌放下碗筷，只觉得之前摄来的那一丝春韵，缓缓被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