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铖不动声色地擦拭掉眼角的泪，随后拥紧柳茹。

等到柳茹哭够了，他才问道：“今日，你是故意说哪些话的？”

柳茹先是不解，后又快速反应过来，他们多年夫妻，自是心意相通。

“阿月如今入了宫，宫里规矩又多，若是她不收敛一点，只怕会惹出祸事，连累你我倒无所谓，但我不能让忆安无后，那是她在血雨腥风之际，拼死所诞下的女儿，是她的半条命。”

江铖轻抚着她的背，“我都知道，我都明白，阿月也定会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天逐渐黑了，马车晃晃悠悠地入了深宫。

月光洒在大地上，将一片昏黄的光晕覆盖在无尽的黑暗中，星星闪烁着遥远的光芒，宛如万颗宝石点缀在无边的天幕上。

静谧的夜晚，大地仿佛陷入了沉睡。

夜风微凉，吹拂着落叶的树梢，发出低沉的“沙沙”声，枝头隐隐传来鸟儿的啼鸣，清越悠扬，仿佛在讴歌着宁静的夜。

偶尔，几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宫女们轻盈的穿梭在甬道深处，衣裙飘袂，回荡在夜色之中。

江吟月站在春澜殿外，静静凝视着远方的夜空。宫廷红墙高耸，屋顶上镶嵌着琉璃瓦，透射出朦胧的光芒，御花园中百花齐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弥漫在整个宫中。

她垂眸，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底的情绪，突兀的笑声回响在夜色当中。

是失落、是无措、是凄惨、是悔恨、是心疼......

嘴角弯曲的弧度很深，但看不出她半分的喜悦。

从原女主踏入深宫的那一刻，她便再也不是从前的江吟月，或许在后世的史书上，她被文官唾骂，被武官不齿，可她依旧要这样做。

江吟月心中升起寒意，无论是为了什么，她必须要迈出这一步。

抬眸，目光坚定的看向紧闭的宫门，她朝着青婵偏了偏头，“去敲门。”

春澜殿的大门几乎日日都是关闭的，她也知道如今后宫的秀女都恨她入骨，甚至有些秀女在她殿外徘徊，以求能偶遇的夜九。

她也懒得和那些人纠缠，要不是上一次林忆莲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她甚至想闭门不见。

王三听见敲门声，询问了几句，又听到青婵的声音时，这才破涕为笑。

——若是美人再不回来，只怕今夜的春澜殿会变成炼狱。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皇上的脸色，黑如墨水。

宫门打开，王三看见江吟月时，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江吟月不解，“好端端的哭什么？”

王三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抽噎着向江吟月说了事情的经过。

她讶然，“皇上戌时就来了？”

王三点头，“奴才说您还未回宫，皇上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眼下坐在寝殿里一言不发，晚膳都未食用。”

江吟月暗叫不好，自己答应了夜九要在天黑前回宫，因为对柳茹和江铖不舍，便多待了一会儿，本以为没什么大事，谁知道夜九竟来到了春澜殿？

“这下可糟了！”

先不说如今夜九是何态度，就凭着王三描绘的神色，只怕今夜又是一场恶战。

江吟月咬了咬嘴唇，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

她迈进春澜殿，已然见到守在殿外的赵德全。

赵德全见到她身影，立即迎了上去，眉目不展，“江美人，您怎么才回宫，皇上可等了您好长时间了。”

“久未回家了，便多逗留了几个时辰。”

她说得平静，内心早已是汹涌澎湃。

赵德全朝殿内看了一眼，好心提醒她，“皇上的神色不大好，像是动怒了，您可得当心点。”

江吟月感激的点了点头，“多谢赵公公提醒。”

寝殿的门被她轻轻推开，视线随意一扫，便看见侧躺在美人榻上的夜九。

她正合上门时，头顶飘来森寒的话，“回来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夜九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后，吓得她心尖儿颤了颤。

她硬着头皮转过身，逼迫自己抬起眸子，四目相对时没有任何火花。

随后她就跪下请罪，“臣妾回来晚了，请皇上处置。”

夜九斜睨着她，阴森诡异的眸子像是深渊，仿佛要把江吟月吞噬而入。

恐惧感油然而生，掌心不断冒出冷汗来，头顶的目光像是有无形的压力，让江吟月有些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