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你恨我怨我,是朕对不起你,还有你的母后。”
“阿止,顾止,是你母后为你取的名字吗?”
“朕想你母后了,一直很想,可是她不会原谅朕的,是朕做错了事,也许这就是朕应得的报应吧。”
“朕还未好好看过你,你可以过来,让父皇看看你吗?”
何其可笑?
顾止有些悲凉地笑了,空旷的殿内回荡着他的笑意,诡异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怨恨。
他这一生已经跌入了地狱,亲情这种东西,他已经不期待了。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落差。
人终会因年少不得之物而困其一生。
他幼年不懂他为何不要他,分明也是他的父皇,他却不能见他,他可能早就忘了冷宫还有一个儿子,而他只能通过顾燃的描述了解他。
分明也是他的父皇,他不能唤他父皇却只能跟着宫女太监唤他陛下,他只能远远看着他的御辇经过而逐渐心死。
分明也是他的父皇,他却不能与顾燃顾临一般上书房,只能自己苦学本领,只能自己找吃的喝的和捡一些别人不要的衣服穿。
分明也是他的父皇,他却没从来有叫过他一声父皇,从来没有享受过一点微末的关心与爱护,从来是被当狗一样对待,人皆可欺。
他止住了笑意,平静地透过屏风看向晋康帝,他没有依他所言上前,只站在那里,未曾挪动分毫。
他说:“陛下大概不知道,我幼时偷偷跑出过冷宫玩耍,遇见了陛下带着公主皇子在雪地嬉戏,我当时想要上前却被你的侍卫扔了出去。”
“陛下的贴身侍卫告诉我,我顾止这一生都不配喊你一声父皇。”
“冰天雪地,谩骂与无尽的折磨和鞭打,那个时候,顾止就该死了,所以,陛下就当顾止早就死了吧。”
“可是陛下如今对着一个死去多年的人装什么满腹深情呢?不但我觉得恶心,母后也会这般觉得。”
杀人,莫过于诛心。
晋康帝瞪大眼眸看着他,气血上涌,狠狠地吐出一口鲜血,沾到了龙凤呈祥的屏风上,滴落到了凤凰的图案上。
“陛下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顾止冷眼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他要让他愧疚而死,算是对他辜负母后的惩罚,还有欠陆家的债,以及欠那些枉死之人,一个都别想逃,所以,他要让他痛苦地活在世上,看着那些罪魁祸首一个个付出代价。
陆欢颜,下一世可要擦亮眼睛。
……
冷宫。
纳兰楚心悠然自得地煮着茶,看到面前站着的空语,一点也不意外。
将煮好的茶水舀在唯一一个完好的碗中,她轻笑了一下,“国师大人莫要嫌弃,只能寻到一些蒲公英来泡茶,招待不周了。”
空语看了一眼碗中漂浮着的绿叶,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药引是什么?”
纳兰楚心手上动作不停,云淡风轻地为自己也倒了一碗茶,“国师大人在说什么?”
空语叹了口气,“我认识的祈愿公主不该是这般模样。”
纳兰楚心嘲讽地笑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若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被送到这儿和亲,嫁给一个年纪与我父王相仿的人,他害死陆皇后、害得陆家家破人亡,难道你敢说你不恨他么,那个人死了不正好也为你报了仇吗?”
“你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空语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楚心,把药引给我吧,我会保你性命无虞的。”
再次听到那声熟悉又陌生的“楚心”,纳兰楚心恍惚间发现自己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太晚了。”纳兰楚心喃喃道,“陆大哥,回不去了……”
空语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依稀记得,那年大漠孤烟,他被她的王兄所救,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只发现自己身处异地他乡。
醒来后的他在侍卫的口中得知自己流转到了蛮夷,这位纳兰王子也与他志趣相投,自此,他与纳兰彻结为挚友,一起谈天说地、对弈喝茶,颇为自在。
可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无法释怀,伤好之后便提出了告辞,纳兰彻倾全军之力助他换了一个身份重回晋国。
那日大漠罕见地下了一场春雨,烟雨中,纳兰彻笑得温和:“山高水长,希望陆兄大仇得报,在下期待与兄长再次把酒言欢的那一日。”
只可惜一年后他就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