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能隐约听到母亲追喊自己的声声呼唤,也能听到父亲的厉喝:“让她走!我活着一天,就不想再见到这个毁了顾家的逆女!”
她心里清楚,自打今日迈出自家院门的那一刻起,可能今生今世不会再有踏进家里一步的可能了。
天色渐黑,东边夜空上那轮满月,已经渐泛出了皎洁的银光。
此时返回省城的客车早就停运了。
顾燕没有像第一次离家那样,情不自禁的往村西头邢家方向走去。
她理解父亲的愤恨,小弟之死的剧痛未愈,邢宇又把她这个海誓山盟过的青梅竹马毫无征兆的抛弃,这无疑让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父亲,又多了一道深深的心伤。
她与仇家儿子的恋情,本就是对父母的背叛,而邢宇另择高枝,视她如一件可有可无的破衣烂衫,则让父亲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以父亲的性情绝不可能原谅自己。
省城眼下无法赶回去,顾燕今晚需要找一个栖身借宿的地方。
她第一个便想到了丛淑菊。
丛淑菊家的三间老屋坐落在村里的东北角。
如今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翻盖了新房。丛家却还是爷爷那一辈留下的祖屋,早就破败不堪了。自从丛淑菊初中辍学离家后,顾燕几乎就很少往她家这头来过。
听丛淑菊说过,他两个哥哥结婚后都自立门户离开了老屋。现在家中只有丛淑菊父母老俩相依相伴。
顾燕刚走到丛家院门口,便看见丛淑菊坐在院里,翘着二郎腿抽着烟吞云吐雾,百无聊赖的望着渐黑的夜幕发呆。
可能是听到了顾燕沉重的脚步声,丛淑菊也一眼瞧见了走来的顾燕,起身叫了声:“喔噻,燕儿!”
丛淑菊拉开院门把顾燕让进了院里,当她近前看到顾燕满脸泪痕时,不解的问道:“怎么回事儿?回家过节咋还这成模样了?”
“我想今晚在你家凑合一宿行不?”顾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明早我就回省城去。”
“这有啥不行的。你没看我一个人在家闷得要死。”丛淑菊把顾燕让进屋,说“正好,我妈饭也快做得了,先吃饭,然后你就跟我到我屋里,想睡就睡,想聊就聊,没人打扰。”
大过节的,又好长时间没登过丛家门,顾燕有些难为情;她和丛淑菊进到屋内,便先走到里屋和丛淑菊父母打了声招呼。
丛淑菊父亲躺在床上,本来就蜡黄的脸色,再被屋顶小瓦数的灯泡照着,更让人觉得老爷子看起来毫无生气,完全是一副病入膏肓的状态。
丛淑菊母亲则正在饭桌上摆放着碗筷,抬头望见突然进屋来的顾燕有些惊诧。
“丛大爷,丛大妈。”顾燕朝丛淑菊父母笑着叫了一声。
丛淑菊父亲听到顾燕喊他,费劲的转了转脑袋,嘴角动了动,想应答但又没有气力;丛淑菊母亲则热情地拍了下巴掌,说:“我可有日子没见到燕儿了,大姑娘了。瞧瞧,真是越长越俊!”
“燕儿是我叫她过来的。”丛淑菊对母亲说“你和我爸先吃吧,待会儿我和燕儿去我那屋单独吃去。”
说罢,丛淑菊就拽着顾燕走出父母房间,回到了她住的西屋。
“你都看到了我家这惨样了。”丛淑菊关上房门,说“要是我和我那两个哥哥一样不管不顾,我爸活不到现在。每次到家一瞅这个家,我就心堵在嗓子眼上,烦躁得要命!”
“你是个孝顺女儿。”顾燕很理解丛淑菊的心情,也对她凭一己之力,尤其是做她那个“危险”行当,赚钱来维持这个贫病交加的家,深感她的不容易。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念咋办?你要么认命,要么想法改命。”丛淑菊拉着顾燕坐下,问“你这到底闹得是哪一出啊?刚回家就又擦眼抹泪的出来了?”
顾燕来找丛淑菊本想只是借宿一夜,她家中的事情,自己心里的苦痛,不愿意向任何人倾诉。
“燕儿,你得学学我。”丛淑菊说“我遇到的难事儿,烂事儿,只比你多不比你少,要是总憋在心里看不开,就是不上吊跳井,也早成了疯婆子了。”
“你要信得过我,就说说。说出来心里就会痛快些,你有啥难处,姐妹也好知道该怎么帮你不是?”
与丛淑菊接触的次数有限,但自从离家到省城打工这段时间,顾燕倒是对这个个性乖张,从事见不得人行当的同乡,同学有了更多的新认识。
可以说,丛淑菊绝对是个值得她信任的好姐妹。
顾燕这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