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也就是除夕。除旧迎新之意,洒扫庭院,除垢纳新,这天才能贴春联。
贴春联按老理儿讲,有很多讲究和忌讳。既然是老辈传下来的,但不免有自己的道理。其中有很关键的一条,年轻人好像都不以为然,可作为书香门第传承的王闯的家里,却是一直有训诫。
那就是男人贴春联。即便是父在不显子,也得是有家中嫡子长孙才有资格去贴大门的春联,否则会被人说“绝户”。
可单身女人贴春联,会被说闲话,至于说什么,自然是无所忌讳,因为她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人。
王闯虽然是新生代的的青年,但骨子里却有一种旧时文人的迂腐气,那是因为家风使然。他曾听爷爷讲过,家中也曾是“一门五秀才,父子三探花”的官宦人家,因为得罪当时的权臣,一时间破败了下来。以后便秉承了“耕读传家和教儿读书莫做官”的家训。
据说,老家旧院的阁楼上曾供奉有半副銮驾,是不知几代的祖辈当年作为“八府巡按”时,皇帝御赐的出巡时的仪仗。可惜毁在了父亲年轻时那个一场称为浩劫的年代。
所以,在父母眼中,王闯这个不知何时才能长大的儿子,早早的把院子收拾利索,洒扫干净,还从灶神开始直到大门贴了大红春联,过了中午,回屋换了过年的干净衣服,还放了一挂10000头的大地红鞭炮。
陪父母包着饺子,唠着闲嗑,坐在电视前等待春晚开始时,王闯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不停的看着手机。父亲王庭璋看在眼里,一直嗑着瓜子,也没有说什么,直到王闯第N次看手机时,才说了话,
“出去玩吧,年轻人应该多几个朋友。只是记得,少喝点酒,别忘了12点回来接神就行”。
等王闯骑着早就擦得一尘不染的摩托车出门后,王庭璋才对唠叨的媳妇儿说了句,
“儿子大了,从和那个龙都的丫头不联系后,你什么时候见他这么上心过?我给你说,腊月二十三写春联的时候,我见他多写了一副灶王爷前的对联和一副大门的对联,还巴巴的不知道给谁送了”,灶王爷家的对联,一家一年只写一副。
王闯的母亲笑了,“咱六个姑爷,也没见有谁送过春联,这孩子心事太重了。对了,老丫头明年也大专毕业,你得操心看怎么安排孩子工作的问题了”。
王闯大学毕业后,再没有当他们老两口提起过江南雨,他们也没再问,因为那是个好姑娘。可自家的儿子也是比谁家儿子不强?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家的条件拖累了儿子。
摩托车在空旷的大街上飞驰,街道两旁的商铺早已经关门了,只是虽然还是大白天,可很多商铺门前的灯笼都亮着灯。风依然呼啸,但已经隐隐有了一点吹面不寒的感觉。
父亲的豁达让王闯甚至有一种想和他好好坐一坐的想法,自从毕业后得知父亲不愿求人给他安排工作,王闯已经半年多没有和父亲深度沟通过了,甚至有一点点埋怨,因为他知道父亲两年前已经是文化局的二把手了,主管业务。
王闯把摩托车停到段红颜的楼下后,还是打通了她的电话,
“我是老虎,对联贴了吗?”,
“没有,等你呢”,听筒里段红颜的声音有一点埋怨,也带着一分惊喜,
“我到楼下了,准备开门吧”,王闯关了摩托车电门,锁好了车把。
段红颜穿着一身大红的保暖内衣,毫不避讳的给王闯开了门。王闯进门脱去外套,接过来铁瓢里的浆糊居然是凉的,看来,这个女人一直在等自己过来。
一副对联,三分钟搞定。趁王闯洗手的时间,段红颜把四个凉菜端到茶几上,而煤气灶小火咕嘟着的笼屉里还有四个热菜,从茶几的侧门里拿出了一瓶白酒,一瓶“张裕”干红和一瓶雪碧。
“虎哥,先陪我提前过年,好吗?”,
看着已经端到桌上的菜和酒,王闯找不到理由拒绝,何况自己一下午的魂不守舍的表现,不也是为了来这里吗?
王闯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那瓶摆在茶几上的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