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次了？这是第几次妈妈被打了？这是第几次妈妈带着伤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王小洛记不清了。

时光像一把无情的刀子在杨华琼的脸上雕刻着细微的皱纹。她年轻时也是个秀气明媚的女孩，但为了这两个孩子，硬生生的被生活折磨成了麻木的妇女。

“妈妈，你怎么了？爸爸又打你了吗？”王矜夏眼睛也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母亲脸上的红印。

她电视都忘了关了，也不担心母亲会因为她看电视而生气了，起身朝着母亲的方向走去。

杨华琼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两姐弟，心中苦涩，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了，她好累呀。

生活怎么这么苦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路是她自己选择的，一切的恶果由她承担就好。

白天在工地干活的时候，因为一点没做好，王万贵就指着她的鼻子骂娘，语言恶毒，似乎眼前这个人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是他的仇人。

他中午吃饭都不叫上杨华琼，自己出去吃了，下午下班之前，又因为墙面一点小问题跟杨华琼争执，脑热之下给了杨华琼一巴掌。

杨华琼皮肤白嫩，一巴掌下来脸迅速红肿充血，王万贵打了就后悔了。但死鸭子嘴硬，冷哼一句就走开了。

“你自己坐公交先回去，我再干一会儿。”

杨华琼目光冷冽的盯着他的背影，眼角有泪水。

出了小区就是公交站台，这个小区离他们家很近，平日里找活也都是家装工程，大多数都是在昆明的客户。

杨华琼坐在公交车里。她手里没有拎任何东西，反正王万贵有电动车，让他自己收拾去吧。

看着窗外五点多的城市，杨华琼陷入了迷茫。就如同当年她嫁给那个男人时，她的哥哥那样迷茫。

“我听说你那个对象不合适，他们家里穷，他父母人也不行，要不这档事就算了吧？哥哥再给你找合适的人？”杨贤岸当时语重心长的劝慰着妹妹。

“我觉得他挺好呀。”杨华琼如此说道。

“怎么个好？”

“我觉得他还行嘛，勤快，务实，个子也高大。”

“妹妹……找对象呢，不能只看外表。”杨贤岸说道。

后来，她选择了义无反顾的嫁给王万贵。在那个清贫的年代里，仅仅是一千块钱、一个小电视以及几副家具就让她陷进去了一生。

她后悔，却又不后悔。

———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格外沉默，王万贵平日里会问姐弟两人今天在学校的情况，今天一句话也不说，阴沉着脸夹菜吃饭。

杨华琼也沉默着，给王矜夏夹了青菜，她又低头吃饭。

她从来不与两个孩子讲王万贵为什么打他，但两个孩子都看得懂。

爸爸是个混蛋，是个欺负妈妈的混蛋。

这是两姐弟从小的认知。

可是，就是这个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父亲，却供养着他们姐弟俩，让他们不愁吃不愁穿，能够在学校读书。

曾经有一次姐弟眼睁睁的看着父母扭打在一起，母亲被父亲压在身下，父亲朝着母亲就是几拳头。母亲也没留手，一把朝着父亲的胯下砸去，疼的他龇牙咧嘴。

“你他妈疯了？”王万贵怒吼，真他妈疼啊。

“来啊，今天你就杀了我呗！你自己去养那两个人吧。”

后来，杨华琼抱着姐弟俩道歉，说妈妈只是生气才说那些话。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该说那些话。”

“但是，以后妈妈跟你们爸爸打架，你们也一定不要说话，乖乖看着就好，谁都别帮，知道吗？”

她的眼角总是挂满泪水。

每次回忆起那个画面，王小洛都心惊。

王小洛第一个吃完了饭，他收回思绪，思考着一些没边际的东西。

爸爸为什么要打妈妈？

这就是家人吗？

别人的家是什么样子的？也跟我的家一样吗？

一家人吃完饭，杨华琼先去收拾碗筷，小小的屋子里仅有抗日剧的声音，那是王万贵特别喜欢的节目。

气氛低迷，尴尬，死寂。

王小洛转念一想，要不跟妈妈出去逛逛？

他撇了一眼父亲，起身走到外面走廊，母亲正在水槽里洗碗，脸上的印记淡了一些。

“妈妈，我们等下出去逛逛吧，我想去文具店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