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大雨滂沱,倾盆而下。山间小道上,一驾雕花马车自远而近缓缓驶来,尔后稳稳停在石阶前。
那马被大雨淋得几乎睁不开眼,频频摇首,溅起一串水花。
雨洗千山,路中一股股小水流,偶尔挟着些许落叶残枝往低处流去。
车夫跳下马车,将出马凳摆好,伸手将那满面的雨水抹了一把,方才恭恭敬敬掀起车帘。车里举出一把油伞撑开,一双如玉纤手紧握伞柄,只见一个身形消瘦、面容姣好的豆蔻少女探出身来。看见那瓢泼大雨,迟疑了片刻,方以手扶车,遮着雨伞,小心翼翼踩了马凳,一脚踏入泥水之中。
她自觉已是万分小心,可绣花鞋还是湿了大半,双脚皆染了泥水。
此时,车中王牙婆子启帘向少女道:“趁这大雨,在此暂歇也好。沿这台阶上去便是刘员外兴建的简溪书院了,你要寻茅房方便,那就随车夫上去罢,速去速回。”说到此处,她又故意一顿,威胁道:“只是……你休想弄甚伎俩出来哄我!刘员外看上你,自是你的福分,如若不然.……可叫你知道我的性子!”
少女唯唯,答了个“是”,王牙婆子冷哼一声,便不作声了。
若不是忘拿了夜壶,她自是断然不许这小妮子下车从她眼皮子底下离开半刻。好不容易才培养了这么一个好苗子,只因她自幼体弱,又且年幼,故未曾梳弄,养至今日更不曾为家中赚得甚大银。今番叫刘员外瞧上,许以千金,收为小妾,虽也略略收了些聘礼,却未足数,只道今日过门后再将银两兑足。
那王牙婆子巴巴待到午后,只差将两眼也望穿,终是盼着员外府派车来迎。待将这妮子送入员外府后,自然把那钱钞到手,以此倒也偿了这多年的辛苦。
所以在这节骨眼儿上,她自是万万不能叫这小妮子出一点儿差错!
少女裙摆微动,轻移莲步,一手持伞一手微提裙摆,款款随在车夫身后。
虽这大雨和书院皆在她预料之外,但于她的谋划却无甚大碍。离家之时,她偷将夜壶藏过,又将偷攒的金银首饰等物贴身藏着,只待觅得良机出逃。
也幸得幼时善舞,王牙婆子不忍折了她这项好处,故不曾迫她裹足,方不至于行走不动。
少女心内思量,抬眸偷觑了一眼那道旁树林,便是逃入那林中也不失为一线生机。
莫约走了一刻钟,雨势渐收,只见那台阶尽处有粉墙黛瓦渐入眼帘,再走近看时,两扇朱漆木门虚掩,上面高悬金字匾额,写着“简溪书院”四字。
车夫上前扣了门环,一守门小厮探出头来,向车夫问明了来意,方才开门将少女让进去,车夫紧随其后。
尾着这小厮,少女悄得打量起这座书院。这书院掩映在一片绿林之中,格局上布局考究,层层递进,安静幽深。
小厮忽在一回廊处转过,不再深入,径往书院边侧行去。
直至一小门前,止步转身,那小厮眉眼低垂向少女恭敬道:“小娘子了事后,且自行离去,小的先行告退。”说罢,不待少女回应,已是一溜烟儿奔走开去,不知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