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

这算得上是小镇上最热闹的一天了。

街上的人比什么时候都要多。

家家户户门外都悬挂着大红灯笼、凶神恶煞的门神。

老人小孩忙着清理屋前的积雪。

陈逸的棺材铺在这两日也冷清下来。

毕竟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订棺材，除非忍不住……

陈逸靠在门框边，一袭白衣。

和门外的雪地一个颜色。

这件白衣是隔壁的冯裁缝帮他量身定做的。

听她说，白色衣服更符合陈逸的气质。

陈逸不在意地一笑。

“镇上又多了很多新面孔啊，不过好多人也不见了。”

陈逸轻叹一声。

十年，不知不觉，他来到梧桐镇已经十年了。

这十年时间，他花了五年经营这家棺材铺。

每天看到了太多太多人死去。

没事的时候，他也总喜欢到镇上去转转，看看哪家人办白事。

去喝上两盅。

红事非请不至，白事不请自来。

也算是对死者最后的告别吧。

毕竟小镇不大，深深浅浅都是有些交情的。

……

嘎吱——

这天夜里，陈逸的棺材铺门被人推开。

“大哥哥，你在吗？”

陈逸还没睡，划亮一根火柴，将煤灯点燃。

“桐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这是棺材铺，不是甜品店，你一个小姑娘天天往我这儿跑像个什么话。”

陈逸像是在责骂，但语气里却是平和。

吴桐低着头，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要是以前，这妮子高低得顶上两句。

“怎么了？大年三十的，不和你爹娘一起守岁？”

陈逸问道。

“大哥哥，我好害怕。”

“害怕？”

“两个月前的冬至，我娘回来时，身上全是血迹。”

“她受了很重的伤，是被人打成那样的。”

“她说对方是仙门子弟，我不知道为什么仙人要欺负我娘……”

陈逸闻言，张了张嘴，但是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女孩。

“从那以后，爹爹也开始像娘以前一样，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一整宿都没有回来。”

“每次回来，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似乎很失望。”

“我很害怕，害怕爹爹也会被那些仙人欺负……”

“我问过娘，为什么爹爹和她要天天这样忙碌，他们说他们在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无论我怎么问，他们都不告诉我。”

说到这，吴桐眼里泛起泪光。

犹豫了几秒，吴桐再次开口：“其实，其实我娘和爹爹他们都不是人，他们是妖怪。”

“大哥哥，是不是妖怪都会被仙人赶尽杀绝呢？”

“妖怪么？”

陈逸愣了愣，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的。

在什么时候呢？

或许是在五年前，刘木匠死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笼鸟死去的时候。

亦或是……在那天阿秀来找他订棺材的时候。

“大哥哥，你也不是人吗？”

忽然，吴桐这样问道。

陈逸再次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那大哥哥就是仙人咯？”

吴桐闪烁着泪花的眼角强行挤出一抹月牙。

“傻丫头，我要是仙人的话，怎么可能看着刘叔死在我面前？”

“他可是我在这个世界很重要的人啊！”

吴桐看着陈逸的脸庞，跳跃着油灯微弱的火光。

一如十年前，初见陈逸的时候，一点没变。

“大哥哥，我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摸鱼捉虾、弄得满身淤泥的小丫头了。”

“我今年十五岁了，有些话我能分辨真假。”

陈逸苦笑。

仙人？

他只不过是一个除了长生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桐儿，走，大哥哥带你去逛夜市吧。”

“有你最喜欢吃的糖葫芦哟！”

陈逸笑着上前，拉起吴桐的手。

“大哥哥，你知道的，齐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