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与曹昂在沉默中来到了曹昂所住偏院。由于曹操来到颍川郡颍阴县时间较晚的缘故,他分到的偏院与曹昂所居偏院相距甚远。
眼见儿子要下车离开,曹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昂儿,你的狐裘不要忘带了。”
看着父亲递过来狐裘,曹昂恭敬地将其接过,曹操顿了一下,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顺势按住了曹昂的双手。
“昂儿,切记保重身体。”
看着曹操那有些热切的目光,曹昂抿了抿嘴唇,点头应下。“知道了,父亲。”
话落,曹昂转身离开。曹操目送着儿子走进偏院,这才放下车厢的门帘低喃道。
“吾儿早慧,喜怒不形于色,实乃吾之过矣。”
……
次日,一众宾客依次有序进入荀家为荀爽拜寿祝贺。
像这种名门望族的社交场合,座位皆是按照来客的尊贵程度依次分座,若是坐错了位置不仅是失礼这么简单,更被视为对于主人和其他宾客的挑衅。
主位当然是荀家族长,下面依次是荀家族老,当世名流,皇室宗亲等。曹家虽说有些权势,可以列席主宾席,但也仅限于敬陪末席。
却不想曹昂刚入席位,便有一名荀家老仆走上前来。
“敢问可是曹家曹昂公子吗?”
曹昂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下。“正是在下,不知老丈有何见教?”
老丈面露喜色,连忙开口道。“家主特让我来寻您,引您入席。”曹昂心中一动,随后便跟着这位老仆来到了宴席前列。
前列的名士曹昂昨日已经见过不少,今日又来了不少陌生面孔,想必多与那些世家大族有关。
曹昂微微躬身向其见礼,然后在卢植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了其身后,这个位置本应是卢植的嫡亲子嗣,但卢植此次赴宴未有家眷相随,卢植也有意陪养曹昂,因此便让其在此坐下。
卢植对于曹昂的爱护无异于水中炸弹。还好此时宴席尚未开始,宾客们尚未全部落座,否则这一举动怕是会引起更大的风波,甚至盖过荀爽寿辰成为今天宴席的主要话题。
东汉建立两百年后,世家大族逐渐把握了朝廷与地方的军政大权,甚至连入仕的通道“察举制”“征辟制”也被彻底腐蚀,沦为了世家的工具。
能在这种环境下崭露头角,并隐隐有成为当世儒宗趋势的卢植自然是人们憧憬的楷模。
不仅如此,卢植在军政要务上更是如鱼得水,担任九江郡太守不足一年便平定叛乱,使九江复归太平,当地蛮族更是称颂“卢公”。
尤其是今年上书灵帝,陈说政要,提出的治国八策更是被天下士子奉为金科玉律。
如此一位文武双全的大贤,日后进位三公,名留青史必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是各地豪强大族争相拉拢的对象。
今天却为一个阉丑之后,黄口小儿有意铺路,其中传达的信息不可谓不令人深思。
对于那些闲言碎语,卢植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他淡然地品着手边的茶汤,不时和其余几位名士谈笑。
身为主人家的荀爽对于这一切也无意干涉,今日卢植所为目的就在于为曹昂造势,若论造势还是交给这些乌合之众比较好。
卢植为人宽和开明,他并不介意用自己的声名为他人铺路,正所谓举贤不避亲仇,若是真有真才实学,他也不会吝啬溢美之词,更不会为了故作谦逊,让千里马泯然槽枥之间。
在卢植眼里,是金子就应该闪闪发光,是千里马就应该驰骋沙场。
他既然已经确定曹昂是一块难得的璞玉,那么就不该让其明珠蒙尘,借势而为,顺势而动。既然叫我一声师父,他就有义务为自己的弟子博一个大好前程。
至于旁人借机谤讥他攀附权贵,与阉丑为伍,这对于卢植而言,不过些许风霜而已。
他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所求的不过是为黎民社稷发掘贤才,以正朝纲,所以才会潜心著书立说,广收弟子。
卢植的态度,曹昂看在眼里,心中感念恩师的爱护之情,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喜怒,即便被推至风口浪尖,他自怡然不动。
随着时间流逝,宴席宾客也各就各位我,其中不少人注意到了卢植身后的曹昂,纷纷投来好奇与询问的目光。
卢植也不避讳,直接开口道。“曹昂乃是我近来收入门下的关门弟子,诸位不必如此惊讶。”
这番话虽然没有止住众人的好奇,但也算是为曹昂解了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