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官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逃难的人群越来越多,彼此起伏,不少人步履蹒跚,衣衫不整。正值冬日,活着走到京城的人,也十不足五。
就连官道旁边的树木,树皮也难以寻见,草根树皮充饥,只是可怜了孩童。
一辆马车从京城方向出来,驶向许昌,方向相反,与难民显得格格不入。
若是让薄荷来看,她定会认出,这是聂公子的马车。
聂景坐在马车上,随行的人带了两个,一个是书童王闯,另一个是念慈。
“公子,这个事你就不该答应,现在还去许昌,万一再地动,那我们去,就是真的有去无回了。”王闯坐在马车的前面,驱赶着马车,为公子抱不平。
聂景发着呆,透过缝隙,看着窗外,那些落难的人,脸上那种绝望,看在心里,于心不忍。
十年寒窗苦读,只是为了谋求官位,为国为民罢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聂景的理想,可惜,他似乎离这个越来越远了。
自己一个小小的翰林修撰,能做什么?抄抄书,侍候一下上级,再当当皇帝的棋子。
“公子?”王闯一直没有听到公子的答复,便回头看了一眼公子,又看了一眼念慈,有些怪罪他,不好好伺候公子。
王闯确定公子没事,才放下心,继续驾车。
“你是不知,今日这事本与我无关,奈何皇上偏偏选我,做了这提督使,视察许昌。”聂景说道。
“无非是没有选择,任人宰割罢了。”聂景感叹着,“我们随行带的粮食多吗?”
“公子,你就别想着他们了,我们的粮食也不多,分给他们,我们也要饿肚子。”王闯见公子同情心泛滥,立马出言阻止。
“我知晓,我只是怕我们所带的这点粮食,到不了许昌。”聂景回答。
“公子是不是在怪罪小的,小的做事太慢了,没有把京城的事物都处置妥善。”王闯自责的说,“要是因为这事,我们才走不出京城,公子还是责罚小的吧。”
“你且安生驾车,此事与你无关。”聂景靠在车厢的壁上,细细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公子...”王闯还想说,还是忍住了,专心驾车。
聂景禁闭双眼,不再着眼官道上的情形,外面这般看久了,自然而然也会伤感,徒增烦恼,自古以来,在其位谋其政,自己一介小官,做太多了反而是种祸患。
“念慈,让你做的事情做好了吗?”聂景问。
念慈是聂景的侍卫,有些拳脚功夫,负责保护他的安危,从小到大都跟着聂景的。
前段时间,念慈在公子的命令下,去了西蜀,寻长公主府上大公子顾珂。
念慈回答:“顾公子应了下来,只希望我们能照看慕安郡主一二,西蜀势力盘根错节,他无法动身来见。”
“西蜀之地,天府之国,易守难攻。”聂景说。
“公子已经做了这么多手准备,之后的事定然顺利,一切都会如公子所愿的。”念慈劝解聂景,不要太过于悲哀,凡事都要往好的方面去想。
“我且休息片刻,你也休息吧,王闯累了,你去换换他。”聂景吩咐道。
念慈起身,去和王闯换了位置,王闯笑嘻嘻的进来,终于可以和公子一起休息了。
念慈驾车更为平稳,公子也能睡个好觉。王闯见公子睡着,也不继续说话了,掀开车帘,独自看着窗外。
聂景一觉起来,往窗外看去,路上的难民变少了偶尔几处还能看到有富贵人家,开着放粥的小摊,赈济灾民。
有几个伙计搭着篷子,加固着四周。
“公子,小的估摸等下应该有场大雨。”王闯望着这黑乎乎的天,推测着说。
“这雨一下,也挺应景。”聂景喃喃自语。
“若是许昌那边再下雨,情况恐是更加糟糕。”
“公子心安便可,这雨肯定不会下到许昌的。”
“那是为何?”
“公子每次心想都不如意,这次肯定也是。”
“到许昌后,自己找个地方跪着吧。”聂景追追手。
淅淅沥沥的大雨,倾盆而下,逃难的人也陆续被淋得湿漉,加快了他们逃难的步伐,有的走不动了,停在棚子下,瑟瑟发抖。
可等待他们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还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悲哀,终究是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