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撺掇的?”
少女还记得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本分人,早在不夜城主事时,他便悄然拉拢了阿巴姆家族,分化路恩提亚的力量。于大势而言,罗伯特的动作其实很难扭转当初的局面,但能不声不响做到这种地步,对于一个八十岁、没有多少背景的老人而言,已经超过他应做到的极限。
罗伯特并未回答,依旧温厚平静:“现在更主要的问题是,这里的黑帮已经习惯向教堂榨取资金,非常不利于展开传教,我们就连采购生活物资也会遭受刁难、百般不便。”
克洛丽丝揉着眉心,这老家伙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危险的激进分子已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现在已经可以放心大胆地篡改太阳真义,问题就在于缺少一个更适合传播的环境!
可更大的问题是,她和晨曦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如果罗伯特知道她还是慈恩院大主教的学生,不知道是否还能保持这副平静的温厚模样。
克洛丽丝面不改色地放下茶杯,同样平静地问:“你究竟想要我们做什么?”
罗伯特浑浊的老眼一亮,他的胡子微微翘起来,声音有些激动:“两百五十八年前,虚空之灾后,晨曦与黄昏相继分裂,太阳教会发动第一次大净化,三位牧首前往法兰,一位牧首在曼罗帝国寻求庇护,还有两脉在大净化的追杀下远走下界……”
克洛丽丝静静听着,罗伯特见少女默不作声,心绪也逐渐放缓,他深深呼吸,沉声道:“我的老师查阅了大净化一百多年来的所有卷宗,发现其中一位牧首在太阳教会的追杀下于下迷雾层的诺尔河殉道,剩下的信众们在大牧首玛涅娅的带领下继续辗转深界。”
少女摊手道:“为什么找上我们?”
“晨曦领袖的玛涅娅失联后,晨曦教会陷入了各自为营的状态,在法兰王国建立教区的牧首依靠铁腕成为新的大牧首,但缺乏法理性使他难以服众,”罗伯特指着自己,缓缓说道,“至于我们,并不代表哪一家单一的晨曦、黄昏和烈阳,烈阳抛弃了祂的初衷,信徒自然要改换门庭,我们的信仰从未更易。”说罢,他审视着克洛丽丝,沉默良久,最终说道,“我们自然倾向于晨曦,但而今的大牧首并不能联合所有人。”
克洛丽丝了然。感情是找正统来了。
少女玩味地问:“你这样暴露自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罗伯特温和地说:“我只代表我自己,我甚至也不清楚‘我们’的存在,我遵循恩师的教诲,在我老师逝世后,我只能联系到一地址,四十年里我从未联络过一次。”
克洛丽丝立刻兴趣缺缺了。原来还是头独狼。四十年过去了,那破联络地址还有没有用都不清楚,这老头干了一辈子连为谁效力都不知道。
但也可能,他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或者他的老师。
克洛丽丝思索着用食指敲了敲桌子:“有一个历史,我想你的认知存在出入。”
“愿闻其详。”
“我们从来不是被谁追杀到深界,这是我们主动的选择,”克洛丽丝悲天悯人地说,“烈阳已经堕落,我们所做的,是一场自下而上的疗愈,要让深渊不再、让天下人都普照真正的光,而非一时的权力纷争。”
听到这番话,罗伯特越发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深界存在晨曦教会,这一点克洛丽丝从维罗妮卡的话中得到过确认。既然罗伯特误会了她,少女也不介意将错就错。倘若哪天真遇到深界的晨曦,她大可以套一张上界的皮,利用信息差做个左右逢源的中介。能不能捞到好处先不谈,只要不亏,对克洛丽丝而言,那便是赚。
罗伯特还是很小心的,小心到他从未了解过自己服务的势力,归根结底,他服务的一直是自己的本心。
也难怪听到克洛丽丝的话时罗伯特会如此激动。他已年逾八十,谁知道还有几年好活呢?能在将行就木的一刻看到毕生所求的冰山一角,即便是一团火,他也会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那么……”罗伯特欲言又止。
“你没必要周全地了解我们,时间会让一切水到渠成,正如你几十年来所坚持的那样,不是么?”克洛丽丝说道,“新教堂的事,我会帮你安排,但你务必谨记,在这里,太阳教会的酷烈手段是行不通的。”
“无妨,我本身也熟读晨曦的经典。”罗伯特悬着的心放下。
晨曦、烈阳、黄昏,这本就同属于太阳教会,虽然晨曦和黄昏的东西已经被打为禁忌和异端,但不妨碍罗伯特每样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