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燃烧殆尽只需要十分钟,在烟灰如冰般跌碎在台阶上,腥红一点即将燃尽至滤嘴。
纳尔森死了,这是拜伦从未设想过的。明明年少时他们共同在前线浴血奋战,穿梭于枪林弹雨间也未曾丢命。
明明他们还在昔日战场的泥沙纷飞间,将满腔的热血从喉间点燃至最尽兴,直冲云霄的同时,也表现得最淋漓尽致。
一切恍如昨日,以至于死讯的传来如同烟头烫到指尖一般,显得那样猝不及防。
“该死!”
到底是按捺不住心底升腾而起的那股愤怒,他一拳揍入墙壁内。
也许真的如同纪子那日所说,安逸的环境以及如同温水煮青蛙般的舒适日子,会成为杀害他们的最大利器。无论在此之前,他们有多么骁勇善战。
“父亲?”
昏暗中,拜伦转过头,看见自己站在门前的儿子——尔文。
也许是突然收到的消息,也没来得及准备,他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白大褂,只来得及摘下一只医用手套,裹挟一阵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外面的人,多起来了,对吧?”拜伦将烟头扔在脚下,指尖被烫过留下一道烟黄,踩熄,地面留下一点灰痕。满地的烟头,
以及萦绕不绝的烟草气息——他在这里待了很久。
尔文波澜不惊:“是,还有记者媒体,等着您出来接受采访。”
“都什么时候了……”拜伦不禁抬起手,半掩疲惫眉眼,仰头对着天花板,嘲讽地笑。
他最后还是站起身,跟着尔文离开这里。
纳尔森的葬礼不算隆重,但相对于以前因为取得优秀战绩举办的庆功宴,葬礼显得更胜一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拜伦看了看簇拥在黄白菊花间的纳尔森遗照,不说话。
纳尔森被发现时已经不成样子,整个头颅破碎得连遗容师也表示难以再复原,他只好尽可能地将纳尔森周围的零碎头骨和一些软体组织收集起来,不至于这位和自己拌嘴了大半辈子的老友落得个尸骨不全的下场。
虽然说,也不清楚还会不会有多出来,不属于这个老友的骨头。
纳尔森这辈子很潦草,除却前半辈子的刹那辉煌与热血,后面的光阴里反倒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没有亲人,爱人早亡,连唯一的子嗣与儿媳也不在人世,以至于来吊唁的多是一些同事以及手下的兵,相对的,收起尸骨,举行葬礼的也是作为
唯一好友的他。
甚至是连往前的事迹,都凝固为几块勋章,无人再问津——
“请问这一次纳尔森上校的死亡是否与前段时间袭击三四会议的异党客有关系呢?”
“听闻纳尔森上校与异党客中的一位女性Omega曾有过情人关系,这一次的死亡会不会与这个有关?”
七嘴八舌,也不算是无人问津。
虽然,问的都基本上是上面所忌讳的问题,拜伦也无法过多回答。
“对于上校离世这个问题,无关于什么桃色传闻,上校只是正常牺牲。”拜伦只挑了这一个问题来回答。
尽管在狼藉一片的现场里,他们在纳尔森的尸体身旁同时发现了一具女性Omega的尸体。
这是一个他们暂时无法查清身份的女性Omega,但能够确定的是,该女性Omega是通过信息伪造与面容微调混入军部会议的,身上还检测到大剂量的抑制剂,这些抑制剂将她的Omega信息素遮掩得很严实,加之腺体被遮掩,从外表上看,是一名普通的Beta。
两具尸体的相对,不难想象死去前他们的暧昧与耐人寻味。加之以上的种种,都将这名女性Omega的身份
直指异党客。
拜伦想起,先前在信中,纳尔森曾说过,继早亡的妻子后,他仿佛又遇到一个能够相守终生的爱人。
拜伦敛一敛心绪,对于记者们接下来的问题,他都一一抱以中肯立场去棱模两可地回答。
但总有一个问题直指痛点,比方说——
“为什么宣称防守严密的军部屡次被异党客安插底细入侵呢?这大概是第三次了吧?”
“说起来前段时间第九团主帅毙命于私人酒吧,传闻也是因为异党客,是否因为异党客拥有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呢?军方会不会因此难以将异党客剿灭?”
拜伦不由得攥紧一下拳。
所以说,他最讨厌和记者周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