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北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周稚京都再没做个那个噩梦了。
梦里,他策马狂奔一路赶往扬州,扬州的雾很大,白茫茫的一片笼罩了天地,伸手不见五指。
他在那大雾中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雾气被一点点撞开,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鲜红的血似是汇成有生命的河流。
空气中弥漫的腥气将他猛然呛醒。
一旁的江浸月被吵醒,刚睁眼就瞧见周稚京脸色惨白的坐在床上,里衣的领口凌乱的敞着。
他大口大口的用力喘息着,胸口剧烈的起伏,整个人狼狈的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将军?”
“将军是做噩梦了吗?”
冷汗顺着周稚京的下颌流下来,浸湿了里衣。
心口处钻心的痛在提醒着他刚才的梦,闭上眼睛,用力几个呼吸才堪堪调整了过来。
“没事的。”周稚京的声音有些嘶哑:“是不是吵醒你了?”
江浸月摇了摇头,又钻进被子里来,伸了胳膊抱住周稚京,哄小孩儿似的轻声道:“没事的,我在呢,将军别怕。”
从没被人如此安慰过,周稚京有些不自在,整个人僵了僵。
轻笑着道:“是吗?我们月儿除了哭鼻子碰瓷儿,现在还学会保护人了?”
黑历史又被提及,江浸月皱了皱鼻子,小狗儿似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将军惯会笑话人的!将军方才在梦里一直喊着别,别。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屋子里没点灯,除了月光,什么都没有。
黑暗中,怀里那双亮晶晶的杏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周稚京。
目光下移,他又看见了那颗红痣。
“没什么,就是过去在北境的一些事。”周稚京避开那双充满了关心的眼睛,他努力控制着心跳,生怕下一秒就会绷不住失态被看出端倪。
看出他心中有顾虑,江浸月便也没多问,心中只当是受近日府上这些糟心事的影响罢了。
亦或许,是昔日在战场上留下了什么心理创伤也不是没有可能。
……
下毒的事情到了香夫人的头上算是暂时有了个结果。
“姑娘,难道下毒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吗?您都不知道外面那些都等着看咱们笑话呢!”
舒望从外面回来,听了下人们的议论,说侧夫人不过是表面宠爱罢了,就算是被下了毒也就雷声大雨点小的揭了过去。
“你同人吵架了?”
江浸月这几日从周稚京那儿讨了些历朝历代的将军传记,捧着书看的正起劲儿。
“没有!”舒望用力的摆弄着刚折回来的新芽,愤愤道:“我就是看不惯她们那些人的嘴里!一个个的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还好意思天天笑话别人的出身,我看她们就是嫉妒姑娘,我就不信她们心里没想着飞上指头变凤凰!只可惜了她们可没有姑娘这样的福气!”
“好啦好啦~”江浸月放下手里的书,毫不在意的笑着劝道:“何必同她们计较,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哪还能管得住旁人的嘴,再说了,我若是真在乎那些流言蜚语还不早就气死了,怕是都活不到今日。”
“可她们也太欺负人了!姑娘您现在也算是这将军府的主人了,她们这么背地里嚼舌根儿也不怕舌头断了!”
拿书的手顿了顿,江浸月抬眼,压低了声音:“当初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才进了这将军府,事情发生到这一步也非我能预料到的,她们说的并没错,我出身下贱,并配不得这侧夫人的位子,这将军府也不能庇护我一辈子,所以啊,没什么好生气的。”
江浸月窝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块锦缎的毯子,消瘦的身子微微蜷着。
明明就在身旁,一伸手就能碰到,可舒望却总觉得姑娘远的想是天边的雾,都不用风吹,自己就会消散了。
舒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姑娘,我瞧着将军还是多疼您的,就拿这次中毒的事儿来说吧,将军瞧着表面不关心,背地里恨不得一天让周铎问我八百遍的,”
江浸月没说话,眼睛没离开过手里的书。
舒望又小声道:“是不是五爷又来找您麻烦了?要不咱们告诉将军吧,说不定将军有法子呢!”
江浸月像被蜜蜂蛰了似的,浑身忍不住一抖,眉头拧在一处,少见的凶道:“万不可让将军知道此事,管好你的嘴,不许节外生枝!”
舒望撇了撇嘴,心里觉得委屈又不敢顶嘴:“哦,舒望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