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影斑驳。
宁府后院某处水声潺潺,雾气蒸腾,透过薄薄的纱窗,一个挺拔的身躯隐约可见。
浴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腰带轻挽,胸前露出线条明显的腹肌,发尾水还没有擦干,顺着下颌流入未知的角落。
陆辰柏从浴桶中踏出,去旁边换上外衣,所过之处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陆公子,定个亲吗?
不如你以身相许吧!
... ...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辰柏站在窗边,漆黑的眼眸望向天际,表情冷漠淡然,心中却在不断翻腾着,猜测宁舒接近自己的目的。
景辰商行之前生意的重心在江南地带,后遭遇变故迁到京都,虽然如今商行在京中的生意如日中天,可陆辰柏带陆家众人入京也不过三年而已。
这三年间,他忙于事务,宁舒沉迷武学,因此两家虽近,但二人之前并未见过。
她是对自己一见钟情吗?
陆辰柏自嘲地摇摇头。
至今,他也曾遇到许多自称心悦于他的女子,她们的眼中有仰慕、有期待、有欢喜。
而宁舒看他的眼神里没有情感,只有权衡和算计,况且在她可以接近自己之前,还曾以同样的目光看过其他人。
他对她来说并不特别,或许只是自己身上的一些东西吸引了她让她接近,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无论是因为什么,她的接近对自己来说都是意外,是不该存在的存在。
况且... ...
陆辰柏抬手摸了摸胸前那道蜿蜒的伤疤,生长出来的嫩肉经过热气长时间的蒸腾泛着红,显得有些骇人。
接近自己,对宁舒来说并没有好处。
而心动对于背负许多的自己来说,更是一种奢侈。
在入睡之前,他一如既往先去了自己卧房反方向的院子,在窗外站了许久。
借着月光,透过窗户望着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思绪飞到了三年前的那天。
那时的景辰商行还是兄长负责,初夏,商行首次将生意做到边关地带,陆辰柏被指派护送样品货物前往当地视察,衡量贸易的可能性。
而十九岁的他正值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与他交好的朋友中,有一个秦姓公子,家中清贫,秦公子有一胞妹名叫秦昭雨,长相温婉,常跟着秦公子与他们一同游玩。
后来,秦昭雨被当地恶霸看中强抢进府,走投无路之时,秦公子求到了陆辰柏的头上,他一时气血上涌,单枪匹马冲进恶霸府中救走秦昭雨,自己也因此身受重伤。
而这一伤,便错过了约定出发的日子。
无奈之下,兄长只能亲自前往边关,嫂嫂与兄长情深义重,决意一同前往。出发那日下着大雨,刚学会喊爹爹的离江窝在乳娘的怀里,望着远去的马车笑的懵懵懂懂,念叨着让爹爹回来之后给他做一支陀螺。
那时,厉国雄踞之势初显,与周边各国的关系还不像如今这般融洽,战事四起,边关地区多土匪流寇,混乱不堪。
兄嫂在送货途中不幸遭遇山匪,钱货被劫,二人也再没回来。
陆辰柏始终认为兄嫂是受自己所累,才会遭此劫难。
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变得冷静自持,不苟言笑。
后来,他接手景辰,将它不断发展壮大,几乎倾尽景辰余力向朝廷捐了一大笔粮草,唯一的要求就是将兄嫂途中沿路的山贼土匪尽数剿灭。
再后来朝廷下令,号召富商进京发展,他便带着离江来到了如今的这处地方。
背井离乡,大仇得报,但他也再不敢太过接近离江,只派人日夜守护,在夜深人静之时,才敢走进他的院子。
夜深人静,虫鸣渐歇,漆黑的院子里,冷冷的月光下,孤独站立的人显得愈发落寞。
转身欲走之时,床上的人翻身间将被子卷落在地。
陆辰柏轻推开门,走过去捡起被子搭在陆离江的身上,却在不经意之间看到他肩膀上露出的几点红痕。
那红点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衣领以下,掀起衣摆,才发现这些红点几乎遍布他的后背,还伴随着抓出的血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明显。
拉着衣襟的手忘了放下,陆辰柏的指节泛白,眼底的冷意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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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屡被拒绝的宁舒心里也难免多了一丝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