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啊,你这个说法,我怎么看像是做生意呢,俺家起头把他们当伙计?”
“若是这么想也没错,就是没有固定工资固定项目固定场所共同投资的生意,对参加种梨合作社的人家,才有资格一起做副业贴补家用,从而紧紧跟我们站在一起。”
杨水文道:“厂里把这种方法叫做青云模式,通过一个核心业务和诸多好处,把合伙者凝聚在一起,利益相同才能行动一致。”
“这样搞彭家冲不是要散了吗?”
“一个大队数个小队不同的姓氏,本身就是散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带上真心想变好的,不愿意的人就随他去,即便五年后看到结果再种,他们也能等,但是我们不能。”杨水文道,“爹先你做好这十户的工作,其他人再等一等,不行就算了。”
杨远琢磨半天,发现真要做下去只能按照小儿子的想法,发挥队长的余温将种植户组织起来,没有相互打气,许多人都会打退堂鼓的,而合作社做些手工活确实是个办法,毕竟要贴补家用。
“俺家文出息了,将来老杨家的风光可都看你了。”
杨水文微微一笑。
“要是爹和哥能把梨树种起来,将来带动彭家冲甚至李坪搞个梨园梨乡什么的,风光还得看你们。”
杨水武不满道:“什么你们我们,都是一家人算得这么清楚干啥?你忙来忙去又是出主意又是找人,家里还有你一份地,不管是收益还是风光都有你的。”
看儿子光摇头不说话,杨远心里一沉。
“上次我去青农学习,听说青云公司在城里盖楼房,到一定资历和级别的职工都能分房买房,文,你变着法鼓动老子做产业,该不是打算陈清安家不回来了吧?”
杨水文愣了愣。
“两县离得这么近,咋可能不回来。”
“也就是说真打算当城里人?”
“爹,老话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我这工作焊在食品厂,说难听点,将来厂子不倒闭,还要干个三十多年,家里地也没工夫种,这家只能安在厂子边。
虽说青云不是国营厂,对职工安排还是尽心尽力的,住房学校商店医院都在往东城盖,孩子将来上学生活总是比家里好点。”
轻声细语让父子三人都沉默,老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叭叭抽着香烟,顺着堂屋院门一直向外看,看到门口的草垛,看到门口的杨树。
这年头的农村人是被焊在家里的,除非死别,很少生离,若不上学当兵,也就没什么做工的机会,基本上一家人从小到大都是在一块,兄弟之间真是一块光着屁股长大,一块娶妻孩子,一块干活变老,再一块上山埋进邻近的坟里。
可惜,杨水文这一代绝大部分人,注定年轻时要离开老家离开父母,去外地去大城市混口饭吃,然后结婚生子再看着儿子女儿离开老家离开父母,去外地去大城市混口饭吃。
往后十年看,杨水文已经很幸运,起码他在家乡找到不错的工作,攒钱买个摩托,每到星期天还能带着小家大包小包回老家,那些找不到,只能在父母的期盼中,一年又一年回家离家,因为舍不得电话费,还要写出一摞一摞的书信。
此时,杨远还想不到那么远,但却已经很清晰感受到,小儿子离了家就是真离了家,以后再回来也就跟客人一样,住个两天就走,他早该想到的事,现在确定而已。
“是好事,多少年都盼着能吃一份公家粮,稳稳当当没忧愁,青云厂甭管是不是私人的合资的,能混口饭吃养活自己就很好,文啊,好好干,别给老杨家丢人,当好班组长,也别再惦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爹!”
杨水文眼眶湿润,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叫啥事,啥事啊。”
杨水武把头埋低,呜咽起来。
“娃,都别哭,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离了父母兄弟也要更好,要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常回家跟爹说,茅屋再破都是你家。”
时代洪流滚滚向前,家庭结构生活方式以及人的情感,都是在挤压中被迫改变,杨远父子三人都很清楚,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就像木头做成家具,鸡蛋做成蛋羹,永远变不回来,种梨一事因而势在必得,三个人都有不得不做成的理由。
杨水文的申请报告一路传到袁晓成手里,让后者敏锐意识到有些潜移默化的效果,真的被青云公司做到,食品厂对职工业余生活的丰富,寓教于乐的培养,令他们逐渐有别于当初土头土脑,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农家小伙。
比如这份申请。
袁晓成猜不出杨水文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