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铭没想到这公主还能记起这些趣事儿。
他负手而立,凝望着深沉的夜幕与飘落的雪花,笑着对她说念道:
“天上看,满天星,地下看,有个坑,坑里看,有盘冰,坑外长着一老松,松上落着一老愣,老愣下面坐着一老僧,僧前点着一盏灯,灯前搁着一部经,墙上钉着一根钉,钉上挂着一张弓,说刮风,就刮风,刮的男女老少难把眼睛睁。”
听着秦铭用幽默风趣的嗓音,念着自己熟悉的顺口溜,清清内心暗自叹了口气。
曾经几何,这句顺口溜是她在玄天剑派,最深刻的回忆。
她几乎每天都会为了放松心情,而独自默念。
因为它总能让孤苦伶仃的自己,想起幼时那段愉快的回忆。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而这个曾在自己印象里逐渐模糊,却又渐渐清晰之人,至今还能一字不落的回想起来,清清嘴角勾着笑意,不由开心的跟着他一起念了起来:
“刮散了天上的星,刮平了地上的坑,刮化了坑里的冰,刮断了坑外的松,刮飞了松上的鹰,刮走了鹰下的僧,刮灭了僧前的灯,刮乱了灯前的经,刮掉了墙上的钉,刮翻了钉上的弓,只刮得:星散、坑平、冰化、松倒、鹰飞,僧走、灯灭、经乱、钉掉、弓翻还不停……”
渐渐地,雪越下越大。
令湖心小亭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最终,只留纷落的雪花,不断地在湖面溅起一丝丝波澜,荡漾扩散开来。
………
随着夜宴结束,皇宫之中也是逐渐暗淡了下来。
太子萧淮端坐于书房之中,正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
明日,按父皇的意思,便是正式授位之期。
大臣们已是交代几遍,明日早朝,须有三让三辞,以显先皇德行,推辞再三之后方可接受授位。
然后,须将龙椅挪开正位请太上皇入座,自己站于殿中接受百官朝贺,至第二日,方有新龙椅可坐。
可萧淮从来都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朝堂群臣与姜国子民,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给当一个好皇帝。
“治国之道,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殿下勿要被眼下之局困扰,以殿下之能,无论是这朝堂之上的食谷之虫,还是世间祸患,收拾他们不过轻而易举之事,殿下勿忧,需记这……”
心情烦躁下,好友秦铭临走前劝慰自己的话语,不自觉的浮现在萧淮的脑海中,让他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惜今晚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与秦铭的友谊,终是被这残酷的仙凡之隔,硬生生的断掉了。
“唉……”萧淮惆怅的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却也要一个成为孤家寡人。
“太子,夜深了。”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嗯,我稍后便去休息。”
萧淮随口答道,旋即却是一阵错愕,猛然抬起了头。
“桀桀桀……”
这一抬头,更令他紧张起来,本是空洞的书房之内,只余阵阵阴风。
他凝神而顾,只觉书房之外,本是嘈杂的大厅,竟再无一丁点喧闹之声。
“太子,夜深了!”
一阵阴侧的声音再度传来,萧淮毛骨悚然,倒吸一口凉气,但四周依旧无人,这声音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萧淮一声怒斥,却是色厉内荏,毫无底气。
“太子,夜深了!”
依旧是同样的声音,可萧淮早已吓得面如死灰,仿佛如坠深渊一般。
这三声呼唤,除了叫他心生惧意,更是让他全身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疼得叫他蹲在地上,再也无力站起。
“来……来人……”萧淮话至嘴边,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极小,甚至有些沙哑。
他艰难的倚着座椅,想尽力爬起来。
然而这一点点的小动作,对他而言都是异常困难。
他全身痛感备增,意识逐渐模糊,好似有人要将自己内在灵魂,强行剥离而出一般。
而后,萧淮便觉自己近乎窒息,眼中出现幻觉,生平一幕幕宛如幻影般的记忆,开始从他眼前一闪即逝。
回顾自己平凡一生,让他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日的他,便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指点江山,而今却又莫名猝死房中。
他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