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的身体凉得厉害,沾在衣服上的雪融化渗进肉,他一直在发抖,祝琛将他抱进车内,暖气才渐渐温暖了冻僵的肢体。
祝琛脱下外套小心翼翼盖到沈珏身上,单手开着手,另一手被沈珏紧紧的抓着,抓得太紧,有一种指骨即将被捏碎的错觉,手心也冒上了细汗,他感受着沈珏的手源源不断传输凉意,冻得他骨骼发冷。
车内的暖气萦绕在周身,浸透到骨子里,可祝琛怎么也热不起来。他始终不明白柔软的雪怎么足以杀死一个人。
祝琛跟在沈珏身后的几个月也摸通了小镇的街巷,他走遍了小镇的所有诊所,却没有一家亮着灯,他看了眼沈珏皱着眉微张着嘴艰难呼吸,苍白的脸颊染上红晕,神情痛苦,抓着他的手慢慢松了力度。
看到最后一家诊所紧紧关着大门,祝琛用力捶了下方向盘,惶恐不安地再次抓紧沈珏的手,他没有其他多余心思,只是纯粹的想给予沈珏温度,可沈珏的手依旧是凉的。
前方冷清漆黑的路像是深渊,没有路灯,车灯下飘着雪花,祝琛的眼里映着空荡荡的夜晚,他觉得自己掉进绝望的海底,无法逃亡无法得到拯救,氧气流失他也即将窒息而亡。
心脏被无措感狠狠捏住,祝琛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紧紧抓着沈珏冰凉的手,攥着方向盘的手背鼓胀起青筋,他不断强迫自己冷静,可车速却与他面上维持的平静背道而驰。
街道空无一人,祝琛可以肆无忌惮狂驰,开到沈珏的小区不需要多久。
祝琛熄了火,急忙下车,用力甩上车门,一声“嘭”打破深夜的寂静,他急昏了头,力度便控制不住,可开了副驾驶车门却是如待脆弱的珍宝似动作轻缓地抱出沈珏,颠好了让沈珏舒适的位置就往楼上跑。
林太太睡眠浅,旧小区隔音太差,祝琛甩车门的声音一下惊醒了她,等她披上外套出门看时祝琛正抱着沈珏进屋,林太太愣了愣,喊了声祝先生。
祝琛放下沈珏,跪在沙发前转过身,眼里泛着触目惊心的红,面目有些狰狞,雪融化成水从发梢滴落,打碎在发颤的手背:“他发烧了!你有没有药?!”
他分明是急的,连呼吸都是急促的,可动作轻柔得令人难以置信,声音也刻意压低,像怕吵醒正在经历病痛折磨的人。
屋内没有开灯,隐隐约约的月光从无法闭合的窗帘中探进,光线落进祝琛被眼泪浸泡的瞳孔,眼周因为隐忍而染上红痕,那双黑亮的眼睛满是无助,见林太太没有回应,哽咽道:“帮帮我,快帮帮我,他很难受...”
林太太猛然回神:“有、有的,我拿给您!”
林太太拿来退烧药时祝琛正拿着毛巾细细地为沈珏擦汗,他靠得很近,让人浮想联翩,可神情却是凝重的,似乎不掺任何多余不纯净的心思。
而他确实不敢有其他想法,沈珏难受地皱着眉,脸颊染了一层不正常的红,他冰凉的手触摸上去还是烫的,微弱的喘息淌在他的脸上,惹得他回过神耳根发烫。
看着沈珏纤长的睫毛颤动,祝琛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感受到沈珏的气息,他确信自己呼吸停滞了几秒,呼吸也渐渐缓慢下来,像个乳臭未干的傻小子,红了脸不知所措地跪在沈珏身前垂下头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故意要离你这么近,只是想给你擦汗,你发烧了,我才...”
上次的意外在脑海中重现,祝琛永远忘不掉那时沈珏眼中的麻木。那时他才明白原来与他接触会这么痛苦,原来有他插手沈珏就得不到期盼的自由,原来自己所谓的补偿全是伤害。
“我...”祝琛抬起头,看到紧紧闭着眼睛的沈珏,理智逐渐回笼,意识到沈珏现在是昏迷的状态,忍不住嘲笑自己,叠好毛巾轻轻在沈珏脸上擦拭,但这次他自觉地离远了些。
听到林太太的脚步声祝琛才停下动作,祝琛接过药,茫然地翻了翻没有说明的袋装药片,林太太看不下去,轻声说:“祝先生,我来吧。”
从小到大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生活中的琐事,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人安排好。即便重病也不需要担心,不用纠结发烧要吃什么药,感冒要吃什么药,家庭医生会为他准备好一切。
怪不得那时沈珏总说自己是长不大的孩子。
祝琛把药片交回林太太手上,直起跪得发麻地双腿,沉默地看着安定下来的沈珏,没有病痛折磨的痕迹,脸依然是红的,暖黄色昏暗的灯光像从天花板洒下的水,在他脸上温柔的流淌,他的眉眼都被淋湿了,晕出湿淋淋的红痕,如同他时常哭泣留下的脆弱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