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东京塔很漂亮，漂亮到足以让李夜行这种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隐隐抓住罗曼蒂克的裙角，只是，当飘远的思绪回到了西餐厅的小包间，他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个困扰了他一路的问题。

小早川美纪为什么要单独约我出来吃晚饭？

直到现在，李夜行依旧不肯相信，像小早川美纪这样麻烦的女人会把唯一一次预约他的机会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交谈上，可从上了车一直到现在，这个女人要么不说话，要么就东拉西扯，完全没有要进入正题的迹象。

怀揣着难以理解的疑惑，李夜行终于等来了今夜晚餐的第一道菜。

伴随着包间房门被缓缓推开，长相颇为清秀的年轻服务生端着菜品与红酒走了进来，在将红酒与空杯摆上餐桌之后，他先是打开了红酒，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碟碟碗碗的两份菜品摆在了李夜行与小早川美纪的面前，同时轻声用日语道：“tartareterreandmer，请慢用。”

说罢，服务生便退出了房间，留下李夜行对着面前的菜品独自凌乱。

盘子本就不大，摆放在中间的菜品更是只有不到半个拳头大小，然而就是这小小的一坨，竟堆叠着一大堆细细碎碎的用料，看上去颇为精致，在那小小一盘的旁边，摆放着四个更小的碗，内容物花花绿绿，把李夜行看得直皱眉头。

这是什么东西？最大的那一片是牛肉吗？这颜色怎么看都像是生的吧？还有压在牛肉下面这一堆细细碎碎的东西，如果不拆开的话根本看不出原材料是什么吧？周围这几个碗里的东西倒是大概认识，白色的应该是奶油之类的玩意，橙红色的是鱼子酱，一旁那个是面包，看颜色应该是烤过的，至于最后那绿油油一片，像果冻似的玩意...

抱着好奇心，李夜行拿起小勺子，轻轻往嘴里送了一勺，顿时，他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这味道是...黄瓜？黄瓜还能做成布丁的吗？

“牛肉、鹅肝、芝士、还有烟熏鲱鱼...”轻轻拿起酒瓶，分别为自己与李夜行倒上了小半杯红酒，小早川美纪端起了高脚杯，一边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一边轻笑着道：“这是我个人比较喜欢的一道菜，您不尝尝吗？”

虽然前世过后已经许久没用过刀叉，但也不至于手法生疏，李夜行将盘中的一小坨从中间切开，用叉子将其中一半送进了口中，伴随着牙齿的摩擦，舌尖的挤压，顿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味道与口感自口腔之中一点点散开。

这种复杂的味道与醇厚的口感，李夜行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但平心而论，味道确实不错，很大程度上打破了李夜行对于西餐的刻板认知。

也对，天朝人的嘴是嘴，西洋人的嘴也是嘴，既然都是嘴，对于酸甜苦辣的体会大概是不会有太大偏差的，就算口味有所差别，对于美食的认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之所以对西餐抱有偏见，大概是因为我上辈子把自己的佣金全部花在吃穿以外的地方上了。

“pierregagnaire并不能算作是严格意义上的法餐餐厅，虽然以法国菜为基底，但餐厅的料理却一向以天马行空著称，他们的厨师在传统法国料理的基础上进行了不少创新式的改良，这便是我喜欢这家餐厅的原因...”将菜品混着鱼子酱与酸奶油一起送进口中，小早川美纪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上去颇为享受，一番细嚼慢咽过后，她轻翘着嘴角道：“而且，作为一家风味独特的餐厅，pierregagnaire的价格相当亲民，一个人的话，只需要不到四万日元，就能享受到令人满意的一餐。”

四万日元？

或许是因为职业需求的缘故，李夜行的数学并不差，仅仅不到一秒，他便根据汇率算出了这家餐厅的大致消费水平。

好家伙，一顿饭，想吃饱要两千多块钱，你是不是对亲民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学着小早川美纪的模样，在菜品上添了点酸奶油和鱼子酱，李夜行抬起叉子，将剩下的小半坨送进了口中，细细品尝了起来，伴随着全新佐料的加入，这道前菜的味道与口感显得更富层次了。

也许，我可以将烹饪西餐变成一个全新的课题，六月香虽然不擅长烹饪，但作为欧洲老牌富婆，她应该能在品鉴方面给予不少有用的建议。

另一边，和李夜行同时享用了剩下的前菜，小早川美纪抬起手中的高脚杯，轻笑着对李夜行道：“cheers。”

不太习惯喝外人提供的饮品，李夜行稍作犹豫，终究是轻轻和小早川美纪碰了杯。

檀口轻抿杯沿，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