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泽医药齐全，依照边路的医学造诣，季羡所中的蛇毒应该不是大问题，那些伤痕可能连疤都不会留，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忧心。

何且即使是死去，这盛世，她无愧于人民，无愧于家国，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唯一所憾，不过是未能与所爱之人相偕白头。

可是儿女情长与家国大义本就不可一并而论。

重来一次，她也依旧会坚定固执地做出这个选择。

同是涯沦落人，柯槿自是明白她的倔强，她为缉毒真的奉献了太多了。

无论怎样，季羡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相信并且理解。

柯槿一行人撤队后，边路很快带着刘叔找到了季羡。

那时她独自躺在残叶之上,脸色煞白,嘴唇泛紫,全无生气。只有清风流云与她为伴。

边路顿住了,他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出来找她。

季羡这些天的情况是鹿泽中人有目共睹的。可是江更也给他发消息要他马上把人找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一丝犹豫。

他并不在意季羡的生死，然而这一刻……

他并不想将她带回去，或许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是怜悯吗？他想不是，这是对英雄的敬重。

“边先生，快将小姐带回去吧，她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刘叔头发已经花白，在旁边不停踱步他当然不是在意季羡的死活，而是因为季羡在江更的心里和之前那些女人不同，若是她死了，那么鹿泽连楼带人都将不复存在。

江更的手段他自然是见识过的。赵华章自从上次被放了之后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断了一条腿，在中大街乞讨的模样，他见了寒意直从心底起，赵华章是江更的左膀右臂尚且如此，更别说他一个别墅里微不足道的花匠了。

边路深吸一口气还是微微颔首，在刘叔的协同下将人背起来。

季羡本就瘦小，自从跟江更来到这里更是茶不思饭不想，现在轻的就像一片羽毛。

回到别墅时，她已经彻底陷入昏迷。

季羡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要更为严重一些，她在昏迷中还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压抑着偌大的痛苦，她甚至不敢用力喘息。

她在滚下斜坡时，被岩石硌到断了根肋骨，又被毛莜儿压了好一会儿，碎骨抵着内脏，所幸没有造成内出血。

由于耽搁太久，毒素已经遍布全身。但好在蛇毒毒性不强，打个血清很容易就能解毒。

肋骨他也能接回去，再养几年就能恢复如初了。

然而现在最令他头痛的不是季羡肉体上的伤，而是她精神上的伤。

此刻的她像个毫无生气的死物一般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分外微弱，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

他不是神明，掌控不了人的生死。

纵然他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一个不想活的人。

手术完成后，人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唇色由浅紫变白。只是她的心跳还格外微弱，处在昏迷中。

或许他也在感叹，像她这样的人，经历了这种种的事情还能活下来，不是上苍垂怜，而是她本就心性坚韧。

江更晚上回来后，连沾着黑血的衣服都来不及脱，就急匆匆的去了季羡的房间。

他刚踏入房间见到人的时候，所有气力仿佛一瞬间被天神抽走，双膝笔直的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神涣散，翻涌着鲜艳的红。

这种窒息的无力感，从心底滚上来，将他紧紧包裹，他像沉溺在深海里无法沉浮。就像三年前沈鸢的死一样，他无能为力。

他害怕了。

手肘撑着冰冷的大理石板向前用力，手臂中弹的地方溢出鲜血，在地上拖出骇人刺目的血痕。

他一点一点爬到她身边，费劲儿地撑着身子，双目猩红，固执地凝视着她惨白的脸。

指尖在她惨白的脸上轻轻滑动，从额头到唇角最后停下来。

她不笑的时候脸上看不出梨涡的痕迹，他恍然惊觉，原来她与沈鸢也只有梨涡相像而已。

或许，真的是他错了。

江更反应过来这个想法的时候，浑身像触电般向后倒去，他惊恐地用力晃头，似是要把这个想法晃出去。

不可能，他怎么会对一个替代品动心。

他答应过阿鸢的，这辈子只爱阿鸢一个人的。除了他，没人记得她了，也没人爱她了。

季羡只是沈鸢的一个替代品罢了，等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