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是在电话中知道庄菱死讯的。
那是彭海打来的电话,本来是问他春节要
不要回重庆过年,因为初中的同班又要搞一次
同学聚会,到了最后,那人突然说了一句:“你
知道吗?庄菱死了。
沈越一时间有些发懵,不知道怎么“嗯嗯
啊啊”几下,就挂了电话。然后他就拿着手机,
莫名其妙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沈越和庄菱是初中同学,都是1993年进
人JS中学的,他们曾经是同桌。沈越不知道
庄菱在1996年以后长什么模样,却永远记得她在自己身边那三年的样子。
她的个子不高,皮肤稍微有些黑,但是眼
睛又大又圆,睫毛浓密得跟刷子似的;她的嘴
角总是往上翘,露出两边深深的酒窝;她爱把
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然后用五颜六色的发卡将
刘海别起来,于是整张脸都亮了,仿佛每天早
是从教室窗户外照进来的一缕阳光。
沈越在初中毕业以后就再没有见过庄菱
哪怕是以前的同学会,她也没有出现过。
她每次都会说要来,而他每次都会订好车
票准备回去,充满期待地等着在聚会酒桌上
那一束阳光推开包房的门,重新照射进来。
可惜每一次在他动身前,她都以各种理由
屡屡失约,连带着他也失望地退掉车票。
今年是初中同学18年后的又一次同学会
彭海在自己开的酒楼里举办。沈越隐约希望这一次庄菱能够出现,然而她却提前宣告将永远
失约。
沈越的心很沉,沉到他记忆中夜晚的嘉酸
江江底,无法打捞出来。
第二天,他就订了火车票,赶在春运开始
前回到重庆。
有一种说法是地球正在重新进人冰河时
期
沈越以前认为这是在扯淡,不过在他回到
重庆的那一刻,还是有些相信。
重庆的冬天从来没有这么冷过1,空气似乎
也要被冻得凝固了
虽然耳边充满嘈杂熟悉的方言,还有人们
聚集起来时散发出的热气,可沈越仍觉得寒气
像头顶上昏黄的灯光,把他整个人都罩住了。
他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竟在下车后打了个冷
战。
他的脸也被冻住了,没有别人结束长途旅
行后的轻松,也没有归乡人常有的激动和兴奋,
他沉默地提着一个简单的旅行箱,任由回家的
打工者像一条滚滚洪流挟着自己朝出口涌去。
人们的热情像巨浪撞击着这座城市,而他
仿佛是包裹在巨浪中的一粒小石子。
在出站口,沈越很容易就看到又高又胖的
彭海,那家伙正挤在围栏的最前面,一见他走
出来,就使劲地挥手,大吼道:“轮胎,这边
儿!这边儿!
“轮胎”是沈越初中时的绰号,让影海的
大嗓门叫出来,就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破沈
越被冰冻起来的脸,他笑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出站口,两人抱在一起,彭海使劲在沈
越背上捶了几下,那非劲儿让沈越都咳嗽起来
了,但彭海却丝毫没有愧疚,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顺手接过行李:“走吧,我都等一个小时
了。怎么不是到重庆北站的车呢?
“不好意思,没买到票,就绕了“个弯。
沈越说,“我又不敢坐飞机,你知道的,我恐高。
“没事,吃饭了没有?今天晚上住我家
吧!”彭海领着他朝地下通道走,“对不起啊
今天本来要开车来的,我老婆偏要用车,和几
个国蜜跑去泡温泉了。
“我不饿,而且已
“没事。”沈越笑笑,
经订好酒店了。
“干嘛呀?见外啊?回
彭海有些不满意:
老家还住酒店?你成心让我难看是吧?”
沈越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