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空闭上双眼。

海姆的程序，是盛魏成设定的，他到底为什么要把海姆设定成这样危险的人工智能？还有，他为什么会在二十年前将海姆保留下来？

这些，仍然是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

可现在，还不是思考的时候。

盛明空睁开眼睛，缓缓看向坐在角落的三个人。

……

林望娣怔怔地仰望着大屏幕上的少女。

还是不敢置信。

那大荧幕中映照出的冰冷的双眼，却让她感到无比心安。

短短几分钟，林望娣对少女的印象已经彻底反转了。

起初，在见到少女时，她其实是不忿，却又有些羡慕的。

少女眼前摆放着冒着水珠的冰可乐，身边坐着对她关心体贴的男孩，而她那明媚的长相以及似乎对眼前的事件无法接受的态度，让林望娣下意识便将她和那些在末日中依附男人生存的女孩捆绑在了一起。

她羡慕，是因为她知道，在末日中，能有互相依靠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而她可以依靠的那个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她是这么认为的，可她错了，且错的离谱。

直到刚才的事发生，她才意识到，这小姑娘可是一朵危险的食人花。

自负、自信，又冷漠，对无限接近于真人，对她忠诚无比的人工智能，她可以毫不顾忌、毫不犹豫地说杀就杀。

或许是少年意气使然，但林望娣细看，却发现，并不是这样，这小姑娘绝非只凭着自己的正义感行事。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对她升起了名为“敬佩”的情绪。

……上一次产生这种情绪，还是在面对陈樟的时候。

而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女孩…她居然和陈樟无比相像。

陈樟，他是污泥中生长出的莲花，是那个偏远山村中，唯一一块完美无瑕的白玉，是面对风霜刀剑永不让步的松树。

恍惚间，脑海中又浮现出他的背影，高大、坚实又可靠，在他身边，她可以放下那些筹算，可以永远相信他，他们可以一起，在这个末日中生存下去，可以带贵儿一起活下去。

贵儿……

“老师教过我们，要成为一个正直的人，首先就要明白一句话，要明白‘事有所为，便有所不为’……”

“妈妈，我跟你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知道有什么事是可以做的，但也要知道有什么事是坚决不能做的！”

贵儿和陈樟也很像呢。

林望娣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竟流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她怕是要死了，从进这个仓库开始，从李金铁拿出那张亲子鉴定书开始，她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是在遇见人工智能，了解她那残忍的手段之后，她又确实萌生出“怎样都好，但起码不要死在这个东西的手里”的想法。

不过，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如果真的是死在那小丫头的手上，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反正，至少比被韩鹏打死要强。

……

“林望娣，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那女孩冷静的声音飘了过来。

“是，我叫林望娣。”林望娣站起来，不再畏惧死亡的来临，“我知道我要死了，但是，我希望在死前，可以请求你一件事。”

“请给我一把手枪，让我亲手杀了韩鹏。”

“或者，请在我之前，先杀了韩鹏吧。”

“只有这个人，我无论如何也想见证他的死亡。”

没有故作拙劣的口音口癖，有的，只有跟随陈樟的脚步，坚定走上“读书”和“学习”的路上的已经觉醒、条理清晰的女人。

“哈哈……哈哈！！贼婆娘，你他妈果然是骗我的！果然是骗我的！那小崽子压根不是老子的种……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韩鹏状似癫狂，双目赤红，似乎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林望娣会这样对待他。

林望娣垂头，望着狼狈的他。

一只手臂被机枪打飞出去，浑身上下满是血污，脸倒是没有那么难看，但，也算不上好看就是了。

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费解”的神情。

“背叛？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喜欢上一个强奸我、囚禁我、打骂我的垃圾？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喜欢上一个害死我丈夫，逼我儿子不得不认贼作父的人渣败类？”

“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