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寒流刚过去没多久，天色还未彻底黑透，到处乌蒙蒙阴冷冷的一片。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冰霜，在夜色的掩护下出门了。

她披着草织嵌绵的小斗篷，头裹厚厚的绵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双臂掖着一只小篮，形影匆匆。

她一路顺着谷中小路，弯弯绕绕地在石林中穿梭，几经辗转到了野兔谷的边缘地带，终于停在一处高大隐蔽的凹形玄武岩下，刚好避开寒流的余波。

此处静悄悄的，对方还没有来。

她隐在阴影里，正了正臂弯下的小篮，听着自己的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一会儿，对方出现了。

一个微胖的身影，一身的丰满的羽毛，羽毛全支棱着，随风一荡一荡，活像一朵肥肥的菊花，一扭一扭地颠颠儿赶过来了。

那是一只凤尾野山鸡。

她到了地儿，停下来，四周瞧了瞧，小声喊了一声：“兔妹子，来了吗？”

白冰霜从阴影里走出来。

野山鸡见了她，咯咯一笑：“咋每次都那么小心呢，甭担心，这地儿没人来。”

白冰霜没搭话，直接把手里的小篮递上去，草盖掀开，满满一篮子新鲜的鸡翎草，饱满挺翘的嫩芽看上去脆生生的。

野山鸡见了满意一笑：“啧啧，再没见过比你这更好的鸡翎草了。咯咯！”

她二话不说，怀里变戏法般提出了一打子硕大的白皮野山鸡蛋，用草绳编织了笼子一个个吊着，整整一提溜。

野山鸡痛快道：“喏，每次都给你拣最大的挑的！”

白冰霜接过草笼，熟练地将一笼野鸡蛋护在了斗篷里，迟疑了一下，刚要开口。

野山鸡见了笑道：“哎呀知道，你就放一万个心，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事儿。你的事儿我也不想打听，别的不说，我还图你这草呢！”

白冰霜眉眼浅笑，和野山鸡点头道别，随后匆匆地赶回了野兔谷。

……

回到野兔谷时，风已经很大了，白冰霜顶着严寒吃力地走了到家门口。

她喘了口气，又伸手摸了摸草笼里的野山鸡蛋，全都完完整整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轻轻进了门。

“妈你回来了！”小乌白七见白冰霜开门，从高处跳下来，一边围着白冰霜兴冲冲地讲自己刚才在房顶发现了什么虫子，一边蹦蹦跳跳地跟着白冰霜进了厨房。

白冰霜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顿觉力不从心。

她把用鸡翎草换回的野鸡蛋放回储藏室一个个摆好，然后拿出来两个大的，裹上厚厚的泥巴，放在柴火炉中烤熟。等泥巴烤得变黑变硬，再拿出来趁热剥了壳，把蛋白蛋清掰成碎块，放木碟子里晾得温凉一些，最后端给乌白七吃。

虽然这些操作她已经很熟练了，但过程中野鸡蛋那股子腥味儿还是令她十分不适。

最初的时日，操弄这些东西，白冰霜曾呕吐过无数回，甚至还因为呕吐差点晕倒。她都不知道这段时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自从发现乌白七是食肉者，白冰霜绞尽脑汁去想怎么解决食物问题。那些兔子可以随意吃的遍地的植物，他都已经吃不了了。他要像食肉者那样去捕食猎物才能生存。这才是最让白冰霜心惊胆战的。

她知道寒石山上有很多野山鸡，于是想办法搭上了一只凤尾野山鸡。她知道野山鸡最爱的就是鸡翎草，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秘会一次凤尾野山鸡，用鸡翎草去换野山鸡蛋回来。

白冰霜坚持给乌白七吃烹熟的蛋类卵类，这总比让他茹毛饮血、食肉嗜腥要好。

她绝不能让他能吃带血的腥肉。他现在没有尖牙利爪，可每一个食肉者都有捕猎武器，如果吃了带血的腥肉，他也会长出爪子和尖牙吗？

他会像其他食肉者一样嗜血吗？他会杀死食草者然后吃掉他们的肉吗？

她不敢再想了。但只要她在世上一天，就会寻尽无血之肉，她绝不允许他变成那个样子。

小乌白七不知白冰霜所想，只自顾吃得投入。他大口而认真地咀嚼着，蛋黄糊了一嘴。

白冰霜见状忍不住起了身，轻轻走开了。

她已经尽量控制自己，不表现出想要逃离的样子。

妈妈……？

小乌白七的嘴巴瞬间停住，他怔怔地望着白冰霜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悲伤。

刚才妈妈的那个眼神，是嫌弃吗？

他呆坐在那里，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