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征沉默,被削位树倒猢狲散,若不是晏夙离最后放他一马,便是庞家也保不了他。
而晏夙离最后松口的原因,起初还尚不明了,如今得知奸王和燕离乃是同一人,那一切便有答案了。
怪道晏夙离南巡到沛阳一反常态没行雷霆手段,起初薛征尚还心存警惕,可时间久了到底麻痹。
现在想想,若非此人一直打着辛柚宁的主意,如何会这般温和?
他叹息一声。
“庞家对我有恩,然而薛家此次侥幸死里逃生,已是为了太子付出一切,真要论起来,和庞家已是两不相欠。如今形势,老夫也有抽身之意,只是柚宁丫头,上船容易下船难,到底身不由己。”
薛征略一停顿,微笑。
“至于你和晏夙离,柚宁丫头,既你们两情相悦,就算有世仇又如何?放心去做吧,只要记得哪怕薛家势微,也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将来老夫再与晏夙离对立,你不要参与,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和你无关,做父母的,终其一生只希望孩子能平安顺意,”
薛征的态度在辛柚宁意料之中,毕竟其向来豁达洒脱,惯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只是听得他竟让自己置身事外,以免左右为难受到牵累,辛柚宁大为感动。
薛征是真的把自己当亲生女儿对待。
“义父,您既已决定不参与,那我定会助您一臂之力,柳姨阮姨她们还在沛阳等您回家。”
提到夫人们,薛征面上浮出温柔神色。
薛征愿赌服输,拿得起放得下。
他已经老了,似一头被拔掉爪牙的猛虎,朝堂挥斥方裘已不是人生目标,只希望能偏安一隅恣意快活……
“父亲,您怎么能这样?晏夙离和太子一向不对付,您当务之急就该把辛柚宁赶出薛家,上报朝廷从玉牒中去除她的名字!
至于其他的,太子殿下对您给予重望,您生出退意如何对得起殿下的信任?”
眼前温情脉脉的一幕让薛怀景心生恐惧。
父亲竟然同意辛柚宁嫁给死敌,难道他忘记了,薛家如今一无所有都是拜谁人所赐?
而且,父亲是什么意思,竟已丧失斗志,只打算像个凡夫俗子一般混吃等死?!
最后一点让薛怀景尤其震撼,如果这般,那他这几个月在京城中苦苦经营又是为了什么?
和他们一样灰溜溜回沛阳吗?
薛怀景才不干,沛阳没有他的容身之地,连母亲穆夫人也死了。
他才不要再如前半生一般碌碌无为,经历了侯府变故,薛怀景越发肯定了心中向往——
他要成为人上人,在盛京闯出一番名堂,把曾经欺辱他的所有人踩在脚下,包括——眼前的辛柚宁。
竟然舍弃他选择了奸王,这样有眼无珠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念念不忘。
如今辛柚宁在他面前有多傲慢,将来就注定结局有多凄惨!
薛怀景太过激动,以至于说完话胸口剧烈起伏。
哪知如此激烈的情绪却没有感染父亲,薛征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然道。
“怀景,你觉得你比起你大哥如何?”
“大哥才情自是在景之上,只是大哥太过安于现状,白白浪费盛京大好前程!”
面对二弟赤裸裸的嫌弃,薛怀青只轻轻一笑,并不做解释。
辛柚宁却忍不住了。
“薛怀景,盛京水深,义父朝中沉浮数载隐忍不发自有他的道理,大哥每日入朝直观朝中形势也选择低调。就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不甘屈于后院,可不要自作聪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傻乎乎为他人作嫁衣裳!”
辛柚宁的话,引得薛怀景怒气翻涌。
“辛柚宁,说我被人利用,你自己何尝不是被晏夙离利用?一个甘当伥鬼是非不明的,有什么立场指责我?别晏夙离死而复生,也是你搞的鬼吧?”
对,一定是她吃里扒外,假装配合父亲伏击晏夙离,实则里应外合偷偷告知对方,反打得安平侯府一个措手不及。
不然,偏生就那样巧,晏夙离杀回来时,她就去了洛洲?
想到这里,薛怀景看向辛柚宁的目光越发怨毒。
他平生爱过的两个女人,一个辛雪栀佛口蛇心,一个辛柚宁则是不知好歹。
这天下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薛征看着兄妹二人争吵,沉吟片刻,终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