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振义所说的证据,艾玖设想过很多种。
或许是这些年来收集到的罪证,或许是多年来受万元良残害的人证。
又或许是见证德永镇在万元良黑暗统治下逐渐贫瘠的老人家们。
可她哪怕再来九个脑袋,她也万万料想不到,郭振义所说的证据,是一个人。
许木匠。
这个本该在牢里蹲着的老人。
当张文涛将人带到她跟前的时候,她震惊得一口鱼直接噎在喉咙里,险些成为第一个被鱼刺噎死的穿越者。
“咳咳咳咳咳……”
刘大夫费劲把她喉咙鱼刺弄出来,她捂着脖子,咳得小脸涨红。
“许,许爷爷?”
她咳得声音有些发哑,连灌了两碗水才稍微恢复些。但显然整个人还处在极震惊得状态,竟然傻乎乎走过去,狗鼻子似的眼前这矮瘦的老人家身上闻了闻。
是这股难以言说的牢狱闷臭味没错了。
她激动道:“许爷爷你出来了?你还记得我吧?说好一起盖茅房、做抽水器那个倒霉小姑娘!”
许木匠也没想到自己被恩人直接带到这个曾经在牢里相谈甚欢的小姑娘面前,欢喜得直拍手,“哎哟,哎哟我的天,你这些天是吃了什么肥料怎么脸蛋胖了一圈?我差点认不出来你。”
艾玖:……
艾玖嘴角抽了抽,自动略过他的评价,疑惑道:“你是怎么出来的?万元良肯放你?”
许木匠摆摆手,“你先让开,小老头我有正事。”
“哦。”她扁嘴,默默站到一旁。
许木匠收敛神色,对着周恒跪下去。
“草民许亚昌,拜见将军。”
周恒示意武吉将人扶起。他看了眼郭振义和张文涛,眼中颇有疑惑。
“这位老人家是……?”
许木匠颤颤巍巍地将手伸进衣裳里,掏了许久,终于掏出半枚玉佩,恭恭敬敬奉上。
“周将军,这枚玉佩,您可认得?”
这半枚玉佩原本的成色不错,只是佩戴之人不懂珍爱,磕磕碰碰的,有许多微小裂痕。加上没有刻意擦拭保养过,使其原本莹润玉质的表面变得有些脏。
周恒将这半枚玉佩拿在手里,沉着脸,粗粝的指腹在内圈壁上摸到细微凹凸起伏。
他抬头,眼底涌起一抹难以读懂的情绪。
然后,他背过身去,解开外衣,从里衣腰封处,摸出包裹着的半枚玉佩。
两个半枚的玉佩放在掌心,尽管因保养差距而显得成色不同,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分明是同一块玉。
接口基本吻合的,曾被人为破坏,一分为二的一块玉佩。
周恒霍然站起,上前抓住许亚昌的手。
“老人家,这块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很激动。
艾玖却心中了然。
周清清。
果然,许亚昌开口道:“这半枚玉佩,是周清清姑娘送给我孙儿许永丰的定情之物。”
周恒讶然,惊道:“清清如今在何处?!”
周恒这次南下,奉皇命调查德永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有一份秘密任务。
这份任务,关系到当年他被裕亲王污蔑为反贼时,族中亲人为他受罪而死的秘密往事。
当年,周恒虽然在裕亲王的埋伏中杀出一条血路,但回京之后,仍然被参了一本。周家三代皆是武将,嘴上工夫向来欠缺,冷不丁被裕亲王陷害,竟一时百口莫辩。
裕亲王没能成功利用葛立雄捏造谋逆信件,于是便退而求其次,行诛心之术,在先帝面前挑拨关系,让先帝疑心。
周家本就是领兵打仗的好手,多年来家族军人轮番戍守边疆,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护佑一方平安的同时,周家在军中的声望,也是尘嚣之上。
甚至在边疆一带,周家军的名号,远比先帝的名号更震慑人心。
先帝多年卧病,朝政之事不得不分给太子主理,帝王之心,也就在这样的无奈下渐渐生出了猜忌。裕亲王利用了这份猜忌,借口周恒无法辩解谋逆之事,加上周父又生了场急病,于是向先帝提议,暗削周恒兵权,将周恒留在京中,方便时时盯着。
可周家满门忠良的铮铮铁骨,又如何能受这份委屈?周恒当即在宫门外跪下以示清白,而朝中武将们也纷纷仗义执言,痛斥先帝昏庸,竟用莫须有的罪名寒忠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