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杨来生,是个著名的怪人,如果用专业用语来说的话,大概就是孤独症患者吧,往往一整天都听不到他开口说话。倘若看到他咧嘴笑了,那总是会引起那人的侧目旁观:怎么着,这二傻子是想着啥了这么高兴?
在现在这样一个时代,不,应该说是古往今来,像他这样的人很难不被当做傻子。木讷寡言不就是遭人歧视的对象吗?就算是当面不说,私下底谁又不会议论?久而久之,我们就都叫他“死人”了。死人死人,不说不笑不言不语,叫他“傻子”怕不是抬举他了!
傻子总该有些人气,可是杨来生没有。
傻子被人骂了,他笑,他哭,他爬,他跑,他大吼,他大喊……这一切的一切都给了闲人心高气傲,都换了旁人喜笑颜开。
可那杨来生呢,那可不就是个死人吗!你骂他,他冷冰冰的瞟你一眼,叫你看了磕碜,心里发毛得恨不得再骂两句,可却又莫名其妙没那口气,把你搞得里外不是人,活生生糟气。
嗨呀,杨来生呀杨来生,你搁这耍哥俩呢!咱走着瞧!
于是呢,这“死人”的名头就传出去了,任谁也看不起他。
他,杨来生,渐渐的,在这所学校成了孤家寡人。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不愿多嘲理他。
他看起来好像从来都没变过,一副冷漠的脸庞,一对冷淡的眼睛,悄悄的,连走路声都钻匿到寒冷的黑暗里了。谁也闹不明白,他是怎样一个人,怎样一个学生,或者说,他是以怎样一个身份活在这个世上的。谁也不清楚,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
“别管他,咱们走,那就是个死人。”
突然间这么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过去,正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旁边还有几个,幺么着就是同伴吧,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我的注意却不在这里。
我分明看到杨来生抬起了头颅。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肤色泛黄,颧骨突出,面颊消瘦,似乎,脸上还倒挂着茫然。你看,他起身了,他就那么盯着那几个人,也不张口说一句话。
“死人,你瞅啥?怎的,是没见过哥几个?踏马的碰到你,老子可算是晦气!”
高大男影憋不住气了。看起来最近心情确实糟糕,说不定呢,是被哪段爱情给捉弄了呢。
“嘿哈哈哈”,想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这么笑了起来。
“草!你又是哪冒出来的,吓老子一跳!”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我也并不说话,就这么调转身子,往后面走了。
那高大的男影看了看杨来生,又定睛看向我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一定会和你说那是我猜的。嗯,可是事实他就是如此,那个男影一步跨出就要朝我追过来了。
“别,别,俊哥,那看上去也不像个正经人,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他计较干啥?不就是浪费咱的时间嘛!走,咱哥几个出去玩去。我听说啊,篮球场那边又开放了!”
也是一个男影拽住了他,边说边劝,到最后从喉咙里面就蹦出低促的笑声了。
“好,我今天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了。”说到这里,他恶狠狠地唾了一口,“呸!”看了看杨来生,又看了看我那条路,说“走吧,哥几个谁带篮球了?班主任就是个傻逼么,把老子的篮球都收走了。”
“呀,我有了么,藏在宿舍里了,下回你跟着我藏,保管他发现不了!”
说说笑笑,几个人就都走远了。及到谈笑的声音也远了之后,这片地方就又归于沉寂了。
杨来生眨了眨呆滞的眼睛,并不理解他们哪来这么多活动,缓缓又蹲下了。
他眼前是一个小小的水塘,最中间是一个小孩抱鲤鱼喷水雕塑。水流从正中央往上面走,一不留神就分到四面八方了。
杨来生定定地看着水塘,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在想,只是在发呆罢了。这谁能懂呢?反正我不懂。
后来我静悄悄的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出神地望着这片水塘。
“诶,我问你个问题。”
突然,一句话响在了我的耳畔,我以为他要问什么“死人”啦,“你是谁”啦,之类的问题,可是他并没有。
他就这么问我:“你说,这片水塘为什么会上升啊?”
水塘?上升?这水塘怎么可能上升呢,水面不就是平的么,嗯,有些波澜的水平。但这绝谈不上什么上升。
我刚想反问他:“你是不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