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奕阳帮林梁给蒲物办了丧事。蒲物走的时候有很多人来送她，灵堂里进进出出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日头也从高悬走到了西斜再到高悬，林梁看着这些自发给他妈妈烧纸上香的人心中满是感动，真好，他妈妈的付出没白费，她的学校没有白建，她的路没有白修，她的卦也没有白算。

他只是心疼他的妈妈。他还记得他妈妈去孤儿院领养他的时候，那时候的林梁已经不算小了，都五岁多了，来领养的人都觉得他的年纪太大都能记事了，万一领养回去以后和他们不亲怎么办，只有蒲妈妈愿意牵着他的手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家，他答应了。

那是他这一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他跟着蒲妈妈回家了，蒲妈妈很温柔，甚至告诉他要是他现在还不能接受她，就可以不叫她妈妈，可他怎会不愿意，他终于有家了啊，他怎会不愿意叫她妈妈呢。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叫她妈妈时她妈妈的神情，愣神、感动然后好像是...痛苦，他当时不知道他妈妈为什么会那样，直到他发现了一副相册，那是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扎着麻花辫面对镜头笑的很甜。相册里每张照片的后面都有她妈妈附上去的一段话，那些话让林梁发现了一个他“从未了解过”的妈妈。

林梁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上面的字，没发现她妈妈正从他的身后走过来，林梁原本以为他会挨一顿打的，可是没有，蒲妈妈只是问他看没看完，然后指着相册里其中一张照片说：这个人是你的另一个妈妈，她叫林芳。

林芳！这个名字他见过，是妈妈休憩的灵堂里供奉的唯一一张牌位。她是死了吗？可妈妈没回答他这个问题，甚至都没再对他说关于这个林芳的任何信息，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再提起过林芳，就好像林芳这个人不重要一样，直到他被大火烧伤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能做植皮的医院很少，而且植皮手术需要的钱也多，他妈妈赚来的钱全被用到修路、建学校和修缮自来水管道上了，哪还有钱帮他看病啊，那是他第一次升起如果他死了就好了的念头。

可他没有死，而且还做完了大规模的植皮手术，他不知道他妈妈是从哪弄来的这些钱，又结因果了吗？又付出她的阳寿了吗？他没用，他真的很想一死了之。他就是这个时候再次从他妈妈的嘴里听到了林芳的名字。

妈妈说林芳是她小时候的朋友，很要好很要好的那种，她们约定过要一起养育一个孩子，要教他读书，要教他道理，未来不求他能有多大的出息，只愿他能平平安安地撑起自己的生活，能做自己人生的栋梁就好。

“蒲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这比一切都强。”这是当时蒲妈妈说的原话，他当时听到这句话后崩溃大哭，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自己是个累赘想去死的这件事。

蒲妈妈还是没告诉他他做手术的那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她只说是自己赚来的，来路不明的钱用到他身上会让他担责的。妈妈不想让她知道他就不问了，只是出院后妈妈再也没有给林妈妈的牌位上过一炷香，都是让他去上。

从宜城回来后他妈妈开始频繁的给人算卦，那些求卦人送的礼和钱她一概都收，甚至越收越大，随这些礼而来的是她妈妈起卦改卦的次数，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改卦的次数都比得上她以前改卦次数的总和了，妈妈这个样子让林梁心里很害怕，这样不计后果的做事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这段时间妈妈的笑容是越来越少了，她不给人算卦的时候会常常站在院子里看着灵堂发呆，只看着却从来没有再进去过。大概在白奕阳来之前一个月，妈妈开始迅速变老，声音、神态、甚至连肢体动作都开始变得和赵梓那八十岁的奶奶一样了，林梁知道这是妈妈要离开他的讯号。

他受不了，真的无法接受。他那么好的妈妈，做了这么多好事的妈妈，就要这样离开他了，在白奕阳来的前三个星期，他的妈妈已经不能自己下地了，得靠他搀扶着才能下，在妈妈又一次下床跌倒后我，再次从她嘴里听到了林芳的名字。

“妈从小就没有娘，村里的人都说妈的娘在生下妈之后就跑了。我不怪她，没有人会无缘由的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村里人都说娘心狠，可我知道不是，娘是被爹打怕了，我爹这一辈子当的最称职的角色就是儿子这个角色，谁人见了我奶奶都得夸一句她生了个好儿子，她说什么我爹就干什么，她让我爹娶我娘，我爹就娶了，新婚之夜她让我爹打我娘，我爹就打了，我娘生产的时候她让我爹不准找人给娘接生，我爹就听了，她说女人生产晦气，生产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