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大堂已经点了灯。
下午看起来并不热闹的客栈在灯火的衬托下,显现了一种令人感动的温暖。
大堂没有坐满,只零星有那么三两桌的客人。
你和允儿挑了个照明好的位置,坐下点菜。
你看到菜牌,都是些没见过的菜名:“清炒胡同丝儿”、“腊味酸里虬”、“酥炸虎鱼”“虎皮黑卷儿”“醪糟羊脯子”……
你为难道:“这菜名这么拗口,让客人怎么点……”
聂允儿笑道:“我原以为菜名会趋向于‘雪泥’‘云壤”这种。现下至少看菜名,我们还知道做法。”
你将菜牌一推:“允儿会点菜!允儿点吧!”
聂允儿叫来了小二,让小二看着上三菜一汤。你忘了还有这招,这倒是省事的好办法。
聂允儿摇头道:“不知道会不会好吃。”
“好吃与否都不怪你啦。对了,说到‘雪泥’‘云壤’,你有看法吗?”
“小姐是说这家客栈的客房雅称吗?”
“是。下午小二介绍的时候,我看你神色有变。”
“我知道你富有才情,一定能懂这些名称的含义。所以这下想起来,又向你讨教。”
“不敢让小姐向我讨教。客房本想取什么名字都由它去,可这名字却有怪处。”
“哦?何怪之有?”
“以‘云壤’为例,‘云’和‘壤’,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是为反义。以此类推,‘雪’是洁净之物,而‘泥’溷秽;‘荷’有根,‘藻’无根……”
“嗯……‘泰’者高大,‘丘’者矮小;‘桃’者春之花,‘桂’者秋之花;‘销’者铄金却配以‘金’,‘鸿’者鄙雀却配以‘雀’……如此说来,这些名字按物之两极来取,确实怪了些。”
“但这也体现了主人的巧思。人们住在这些房间,正是以中庸之义,取二字之间。正如小姐居于‘雪泥’间,而我居于‘云壤’间,正如人处于天地之间。”
你笑道:“原来还有这层意义!允儿果真灵巧聪颖。”
“小姐谬赞。这么多年随你办案,揣摩人事,总归是要有些许成果。”
“现下就缺主人来验证我们推测的结果是正是误。”
正聊着,小二端上了一盘热气腾腾的菜。
“上菜喽!这是给客推荐的四方城名菜‘水波烩鱼羹’。精选护城河中的冬眠鱼,在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汤烩成鱼羹,它就会一直以为自己还在水波里,就连汤白肉熟的时候,腮都在动呢!”
“小二,请问掌柜家女儿在店里吗?”
很明显,小二没有想到你会突然问跟自己介绍的菜品无关的话。愣了些许,回过神来。
“红玉小姐不在店中,但掌柜的在。需要我叫她来吗?”
你看向聂允儿,聂允儿也看向你,神情仿佛都明了。
“客栈掌柜之女,原来真是居红玉。”
“那还有假?两位客观是外来人不知道,天下只有一个红玉小姐!就算出了四方城,论诗画才情,小姐也天下无双!”
你笑道:“看来小姐针对很受人尊重喜爱。她经常来店里吗?”
“那倒没有。红玉小姐已然婚配,平日自是事夫家。只是每到年尾,小姐总要回店里帮衬打点的。”
“我猜,红玉小姐的年岁应与我不相上下吧?”
“客官,你猜错了。看样子客官正值桃李年华,而我们小姐应比客官年长个一轮。”
“我看房内墨宝都落有近些年的日期,想来小姐与夫家生活和美,年年周游名山大川啊。”
“啊,这……”小二竟然面露难色,却也很快恢复一贯的笑容,“是是是。小姐很爱游览山河,总爱跑出去漫游,很久才归家。二位客官先吃着,不够再叫小的。”
小二掸了掸抹布,去招呼其他桌的客人了。
聂允儿笑道:“哪儿有一直打探别人家私事的。小姐问讯的功夫还得多加锤炼才是。”
“是啊,这样问的确太莽撞了,”你笑道,“好了,别说这些了,动筷吧,别等菜凉了。”
这时,你们听到隔壁桌在喧哗。只见一个道士打扮、白发苍苍的老者与文质彬彬的账房先生发生了冲突。
道士满面红光,似已经酒醉,大喊道:“我与你赌五个钱,今夜四方城必降瑞雪!”
账房先生也争得满面通红,对叫道:“我不管降不降雪,我只管你付不付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