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的靠向路边,在一栋公寓前停了下来。
车内,女孩缓缓的解开安全带后却没有起身,嘴唇颤动了两下,像是还在酝酿情绪,有些话还没能说出口。
男人看出了她的心思,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从驾驶位上够着身子拥住了女孩,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谢谢你,以沫,谢谢你留给我一段难忘的记忆!”
见女孩还是想开口,他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松开,接着道:
“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女孩不语,就是默默看着他,直到眼眶慢慢泛红。
男人终究是不忍心,心里叹了口气,温柔笑着道:
“我很喜欢你,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吗?”
可心里却想着,如果,还有来生的话。
女孩听完,这才感觉好受了些,脸上漾着笑意用力点点头,开口道:
“我下午找丽姐办手续,走之前我可以来找你吗?”
男人笑着给了她一个她以为是肯定的眼神,又帮她理了理耳边的发丝,道:
“你回去了好好休息一下,我也先去把一些事情处理完。”
女孩红着脸下了车。
看着后视镜里女孩挥手的身影,男人缓缓加重了油门,眼角有泪滑落。
车向郊外驶去,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停在了一处国道边的草地里。
男人解开安全带,却没有下车。
坐在驾驶位上的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后掏出一包烟,点上一支,任腾起的烟雾迷蒙着眼睛,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他却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声。
平复一些后,他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张诊断报告……
“你的情况需要立即住院接受治疗,家属来了吗,有些情况我需要跟家属交待一下。”
“医生,我没家属陪同,您如实说,我有心理准备了,这个情况我曾在我一个朋友那遇到过。”男人指了指影像报告上的那一块阴影。
“好,有个好的心态是对的,根据报告来看,现在你的情况很不乐观,能初步确定是晚期,已经有了扩散迹象。”
“如果做手术,能成功的话,我还能活多长时间?”男人显得很冷静。
“这个……以你的病灶部位和扩散情况来看,如果意志力没有被化疗摧垮,以相同病例作为参考,保守估计会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明白了,谢谢医生,能不能先麻烦您帮我开一些好点的镇痛药物,事发有些突然,我这几天还有一些紧急的事物需要作处理。那个,镇定片也帮我开一些,我怕情绪绷不住晚上睡不好觉。”
……
当时和医生的对话还在脑子里回响,其实在知道结果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已经下了决定,决定让自己体面的离去。
三十六岁仍孑然一身的他,此刻开始回想有哪些该留恋一下的人或事。
亲友,爱情,事业……
爱情,曾经有过吧,只不过要了他半条命,好几年才缓过气。
当他决定以剩下半条命搏个前程,几经沉浮,刚看到点曙光,又赶上了大疫。
好不容易熬过三年疫情,历经三次创业的公司也到了破产的边缘。
等他准备东山再起的时候,家中又突逢一场大变故,待家里事情善后,才发现剩下的命也已是余额不足。
时也,命也!
因贷款质押的房产将将够还清银行的贷款,昨天在银行办完手续,才跟几个贴心的朋友说起想要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这就有了昨晚为他饯行的酒局。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饭局后总是需要第二场才能聊表心意,才算圆满。
创业时历经千辛万苦的他,曾为了拉关系搞业务,创造过一月30天喝了67场酒的记录。
现在总算一切回归安静了,空空如也,还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撕的零碎的诊断报告被塞进烟灰缸里后,他起身下车关门,对着深色的车窗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拍了拍车身喃喃道:
“老兄弟,这些年跟着我受苦了!”
从后备箱拿出一把吉他,背起一个异常沉重的背包,又拎起了一个木质小板凳,随着关后备箱的沉闷声响而转身离去。
往前走了不久,就见到一个带着草帽,皮肤黝黑的汉子坐在路边,身前摆着一个水桶,水桶前摆着一块纸壳做的牌子,上面写着“野生江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