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错。
她的爹爹那时候一定是个年轻的少年郎君,拿着一把剑,定然是十分英俊潇洒的。
他在林子里见到一个受伤的姑娘,将她救了下来。
那时候他一定是高兴的,高兴他救了一个人的性命,一定会极高兴的同皇爷爷写信,说他已经知道如何当一个太子。
温钟毓接住她慢慢倒下的身子,将她抱紧了,舍不得放下来。
谢眀晦没有等在东宫门口,而是来到一方寺。
时间过得极快,一方寺的菊花都被养得很好,她喜欢的那一盆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死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情景,叫人送走了。
菊花那样多,她不会记得是哪一盆的。
可是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听到公主在宫中病逝的消息,他竟然没有觉得很惊讶,甚至是很冷静。
仿佛他心中早就为了这个结局做了千百遍的准备。
的确是做了很久的准备。
谢祺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人,吓得魂都要飞了。
找了许久,阿聪才说了个地方。
谢祺找过来的时候,谢眀晦已经喝醉了,正坐在台阶上,怀中抱着一盆菊花,手边正用菊花的枝干敲着酒杯。
边敲边轻声唱词。
谢祺坐在他身旁,悄悄将他怀中的菊花拿走了。
谢眀晦醉得不清,只知道眼前坐了个人,哪里知道是谁。
他也不想理会是谁。
「回去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谢眀晦难得没有发脾气。
而是继续唱词。
一句又一句,一曲又一曲。
好像要把他会的全唱一遍。
「父亲,你思念母亲的时候,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会记得她喜欢什么吗?
会记得她说话的样子吗?
谢祺没有说话。
.
谢眀晦又将酒壶中的酒仰头灌下去。
「父亲,你放心,我不会再叫你为难的。」
他们之间,本也没有干系。
就连清明祭拜,他都不是那个可以烧香的人。
可正是因为这样,谢眀晦才觉得痛苦。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如果当初留着她,留着她在京城里,她是不是还能再长久一些。
也许他们还会成为夫妻。
谢祺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陪着他坐在这里喝酒。
等他说累了,喝够了,再亲自把他背回去。
「好小子,这么重了。」
谢祺有些感慨。
从牙牙学语,到现在,二十余年。
那时候他背着他,不用蹲下去,他就能把他背起来,一直走到家里。
现在不行了,他背了几步,就有些背不动了。
「你不要怪爹爹。」
「我也想你高兴些。」
他只有这一个孩子,所以许多事,从不曾去想过他。
他只想将最好的,最适合,都给他。
避开那些会伤害他的事。
可是他也忘了。
自己与妻子,少年相识,她也是身体不好,他一连求了半个月,跪得腿走不了路,昏迷不醒高烧不退,才求了这门婚事。
那时,她也是勉强下地,连拜堂都是勉强。
好不容易将养好了一些,就怀了谢眀晦这个臭小子。
胆战心惊的过了最难熬的时候。
连生产那样的鬼门关都闯过来了。
没想到折在了一场风寒上。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后悔,甚至是庆幸的,庆幸他们还有一场夫妻缘分,还有一个孩儿。
他想她了,自顾去她牌位面前同她说说话,聊聊天。
有时候被臭小子气很了,就去她面前告告状,告完了再回去把他打一顿。
即便是朝中的大事,他也总习惯和她交代一声。
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应的事,必定要同她说一说,讲一讲,心里才觉得安定。
「父亲,我是不是错了?」
这是谢眀晦一直没有得到答案的事。
也是他耿耿于怀的事。
谢祺拍拍他的手,「睡一觉就好了。」
谢眀晦睡得沉,梦中呓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