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你管,赶紧走吧……”
云栖急得跺脚,正想振臂一呼“这个世界上没有佛祖”,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谁说阴阳有别,凡夫俗子看不到阴物?”
伴着清脆的铜铃声,幽冷的月色里,忽然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披着道袍,月白色的锦缎上用丝线织出花纹,绣着醉玲珑——颀长翠绿的兰叶,妖娆的宝蓝色兰花。
他头戴莲花玄冠,纯金雕琢的莲花熠熠生辉,花瓣上还镶嵌着珍珠和宝石。
皎洁的月华铺洒了他一身,令他全身闪出光彩。
那人脚步轻盈,宽大的月白袍服在风中翻飞,宛若谪仙般踏着月光而来。
诺德缓步上前,朝云栖点头示意,待望向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老弱妇孺时,目中已满是悲悯同情之色。
他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去请荷花水灯吧,十文钱的灯,一样。”
凌乱的祭祀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按照他的吩咐准备好了荷花水灯。
水灯上的白蜡烛被点上,一盏盏水灯径直浮进河心,点点烛火在水面上跳动着,向远方滑去。
诺德在江岸边焚起一炉香,香气缭绕间,他轻轻摇晃起铜铃,清脆的铃声丁零丁零响起……
河面上忽然起了风。
闪烁着细碎波光的河面漾起波澜,哗哗地拍打着堤岸,仿佛极轻盈的脚步正踏着水波而来。
流云掩住了月色,杏花雪片般地在风中盈盈飞舞,打着旋儿地卷向河心,却又兀自不落下。
缥缈的杏花仿佛将人带去了茫茫北国,黑暗中忽然有歌声回荡。
“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座吹长笛,愁杀行客儿。”
歌声凄凉萧索,而且不只一个人在吟唱,而是千千万万的声音正汇聚而来。
江岸边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立起,睁着泪眼,望向星光月色下的河心。
幽暗的河面上空无一人,只有雪片般在夜风中纷扬的杏花。
歌声缥缈,水边的芦苇忽然窸窣作响,极轻微的声响划过芦杆,向水边靠近过来。
夜雾混合着月色,朦朦胧胧,月光下的芦苇草间,忽现一个个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身影。
云栖吓得心间一颤,禁不住往后退开几步。
影上的衣袍破败地遮不住身子,仔细辨认,俨然是唐军的戎装。
他们,那些浴血奋战的勇士,沟壑嵯峨的脸上沾着血污,正凝望着水边的亲人,唇角含笑。
孩子们欢呼雀跃,口中呼喊着“阿爹”“阿耶”,长者们痴痴地互相凝望着。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人与魂在凄凉的月色里凝固,一明一暗,一实一虚。
江岸上响起女子幸福的歌声,“腹中愁不乐,愿做郎马鞭。出入环郎臂,蹀座郎膝边。”
诺德再次摇晃起铜铃,清脆的铃声再次丁零零地响起,响彻寂夜。
亡魂依依不舍地挥着手,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化进了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河面上的荷花水灯陆续熄灭了。
“他们已经过了奈何桥,但愿来世不必再征战四方。”
云栖揩了揩脸际的泪水,“谢谢你,诺德!”
*
回到喧嚣红尘,夜市里琳琅满目的杂卖,杂耍和曲艺围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诺德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夹道欢迎的百姓,百姓口中高喊着“仙师”,还热情地递上各色食物。
诺德几乎迈不开步子,心里却在琢磨着得赶紧溜走。
站在他身侧的云栖,望着热情似火的百姓,脸颊也跟着发热,偏头凝望着诺德。
在月光下看来,拢在月白宽袍中的他,临风玉立,恍若神仙中人,刹那间,云栖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仙师,也许他能够帮我!
丝竹管乐声中忽然响起一阵铿锵的锣鼓。
孩童们从大人的腿边钻出,循着锣鼓声,朝着闹市的一角跑去。
“啊呀呀,老夫刘黑闼已经击杀颍州刺史马匡武,贝州刺史许善护,淮阳郡王李道玄,恒州刺史王公政,大将郯国公罗士信,什么秦王李世民,吓破胆不敢来了,哈哈哈哈——”
——要死啦,这刘黑闼胆大包天,竟敢跑到京都造反?!
百姓一听也炸了锅,再也顾不得瞻仰仙师,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去。
诺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