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妖兽森林回到玉湖派之后，叶如漫将师之翘安排在自己寝居附近，对外只说他是自己的朋友，索性开阳峰并不常有人来往，师之翘的事情也没有人过多询问，在换了一套普通的袍子以后，师之翘也不过是个说话时结结巴巴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只是叶如漫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萦绕，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与他人不同，透露着一股天真又冷漠的味道。

小天狗在被带回玉湖派之后，也很随遇而安的接受了饭来张口、锦衣玉食的日子，因为长相可爱，让叶如漫十分宠溺，没多久就比之前胖了一圈。每日在开阳峰上溜达，到点了就回叶如漫这儿来吃饭。

沈溟宴自山门分别之后，就赌气似的在山顶没下来过，一心钻研灵蝶的饲养调教，时不时有灵蝶逃逸下来，被小天狗当玩具似的扑来扑去。

叶如漫自那日起，一连好几月都没出过门，也谢绝任何人探望。

师之翘倒是因为住得近，能不时和她打个照面，但叶如漫不主动开口，两人也说不上什么话。

而待在寝居内，叶如漫也不做任何事，只是不断看书，修炼，甚至和度寒雁都说不上一句话。

前几日如此，后几日，又从柳晨那里要来宗门统一配发的灵剑，不分朝暮的炼着，林间竹林很多地方都刻上了刃器的痕迹。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度寒雁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索性都只能由着她去了。

终于，在一日太阳下山的时候，开阳峰下起了雪。

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叶如漫才从这种状况中好似惊醒了一样。

“我是不是很废物啊。”

叶如漫穿着一席薄薄的白色长袍，手中执剑，用剑尖挑起竹叶上一层积雪，喃喃自语道。

“怎么这么说。”度寒雁一反往常的暴躁，有些关切的问道。

叶如漫没回答这个问题，又问道：“后山也下雪了吧？”

度寒雁这下知道她只是自言自语，没再问什么，但还是搭话道：“自然。”

一人一剑沉默了一会儿，叶如漫突然出声问道：“为什么选我。”

声音轻的像一层纱，但度寒雁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却不知道如何作答。

其实叶如漫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天道也好、变成另一个人也好，其实都是随机的，她至少恰巧来到这里，恰巧得了一次重活在别的世界的机会。

度寒雁回答不了，叶如漫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以前的叶如漫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她将手里的长剑慢慢收回剑鞘里，往温泉边走去，雪下的很大，很快就堆起了一层盐一样的积雪。

“以前的叶如漫，也是她的师尊在外面捡来的，凡间诸多禁忌，战争荒年的时候，被她爹娘用一叶小舟推到河里祭神，那时她已有六岁。被救起后，带回宗门内，学习读书写字、绘画弹琴，以及修炼，她天生就是修真的料子，心性纯粹善良，又是极品冰灵根，修无情道，用了短短十二年就迈入筑基境。她师尊也一直对她颇为上心，后来又是三十个年头，就迈入了元婴，算得上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不过她一直醉心于修炼，或许是因为修无情道的缘故，对外事外物都很少有所感，除却她师尊，连她师兄都对她了解甚少。”

“无情道。”叶如漫叹了口气，又继续追问道：“那现在呢？她去了哪里？为什么是我鸠占鹊巢？”

“自然是死了。”度寒雁冷冷道：“唯一能够完整替换一个人的灵魂的办法，自然是上一个灵魂已经湮灭了。”

度寒雁似乎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她不能死，无论是她还是她所铸成的那把剑，都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关键，所以你才会在这里。”

“同样死去的，另一个世界的，叶如漫。”度寒雁一字一句道。

声音悠长地回荡在叶如漫脑海里，一下又一下的击打着她，眼泪就这样悄然落下，自脸颊上淌过。

本来心中还抱有许多侥幸，一直将这个世界当做任务和游戏，以为不去问不去想，就能这样稀里糊涂的一日一日过去，直到那天，忽然间就开始决定他人的性命。

叶如漫为自己编织的障目之叶终于没办法再遮掩下去，问题和怀疑犹如决堤般向她涌来。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叶如漫的心底里仍然回荡着这个问题。

她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为了老老实实书写天道的剧本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