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她又在吃了……”邻座有人窃窃私语。
“好像从她进来之后,就没停过嘴吧……”
“没想到天底下竟然有人这么能吃……”
……
我捧着手里的糕点,心无旁骛地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足足十四年了,早已懒得解释。
豪门贵女们都是小鸟胃,只有我的胃是无底洞。
爹娘曾说是因为我中了一种叫做饕餮的蛊,如果不一直吃东西就会死掉。
蛊虫会从我的血液里爬出来,吃掉我的五脏六腑。
所以从早上醒来一直到睡觉,卯时到亥时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吃。
今日是宣平侯嫡女的及笄宴,宴上的水晶相思糕十分软糯可口,我已经吃了两大盘。
“哪位是许家郡主?”一个婆子躬身进来问道,身后跟着几个捧着颜料和宣纸的侍女。
我端着盘子站起来。
婆子的眼里闪过不屑的亮光,面上却是恭敬无比:“请郡主移步听风阁。”
她们来这里是为了交际,而我是来挣银子的。
替宣平侯夫人画宴饮图,一幅可得十金。
听风阁上视野开阔,众公子千金斗诗行乐的画面一览无遗。
婆子又命人送上三个小几,几上摆满了各色点心。
往常我作完画之后,常会被人捉弄,不是被推进湖里,就是被推倒在假山旁。
而今日的人显然比较心狠,将我从听风阁外几十级的石阶推下去。
全身痛得好似要散架一般,恍惚中我听到有人在尖叫“有虫子……有虫子在爬啊啊啊”。
我扯了扯嘴角,这么高摔下来,怎么可能不流血呢……血里的蛊虫见了光,忙不迭地四散奔逃。
血色中看见云纹缂丝靴缓步走来,那人腰上的玉环摇摇晃晃,似乎在叮铃作响。
也不知是如何回到府邸的,醒来时只觉身上疼痛不已,但伤口都已被人包扎过。
唯一不太好的消息是,家中爹娘留下的遗产被人悉数卷走,连闺房中摆在床边的玉梅花都被端走了。
真饿啊……腹中隐隐发烫,似有小蚁啃噬的轻微痛感。
我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找到屋后的一小片菜畦,破水缸的下面还压着两株红薯。
我用树枝把红薯挖出来,在水里匆匆擦洗两下,便忙不迭地塞进嘴里。
得到安抚的蛊虫很快安静下来,手腕上也不再是可怖的青紫色,恢复了病态的苍白。
我拿着剩下的红薯回房时,有人叫住了我。
“许郡主。”
我回头,看见一身玄衣的太子殿下楚少昂。
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这个外表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皮囊之下隐藏着的是一个谋略过人的野心家。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
他似乎讶然于我此刻的狼狈形象,被发跣足,手里拿着不符合贵女身份的生红薯,身上穿的睡袍也沾了不少泥土。
“郡主擅丹青?”
“嗯。”
楚少昂从身后拿出一卷宣纸,展开来看,正是那日在宣平侯府作的宴饮图。
画上男女皆华服加身,或高举酒樽吟诗,或侧首言笑晏晏,皆围绕着座上的宣平侯府老太君,以及宴会的主人宣平侯嫡女苏芷嫣。
本应是一派热闹欢乐的画面,楚少昂却指着画上的少女问我:“此女可是心有所属?”
我这才恍然,传闻皇帝有意将苏芷嫣赐婚给太子做正妃。
画上的苏芷嫣羞涩地垂着螓首,依偎在老太君身边,似乎被人夸赞得有些羞惭。
作为京都第一才女,苏芷嫣一直是京中儿郎偷偷恋慕的高岭之花,恪守德行的高门嫡女。
可是我知道,她一直在偷偷给座上的一位公子暗递秋波。
画上的少女低垂的眼波流转,有些雀跃地望向人群中的某处。
“是。”
“那人可在画上?”
我摇了摇头,撞破这些秘辛是一回事,胆敢全然画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楚少昂了然,没有逼迫我再提笔画出来,命人奉上十金便离开了。
接下来几日都是雷雨天气,我将从厨房中翻找出来的存粮都吃光之后,不得不拿着太子给的十金上街去采买。
不过几日没有仆从洒扫,昭陵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