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女子,当朝皇帝和太子闹翻,这委实不划算。
不过当那鸩酒端上来时,楚少昂的气势还是矮了几分:“请父皇息怒……”
延帝背过手不说话,就那样满脸怒容地看着他。
一个小内侍躬身将描金漆的托盘端来,上头是一个鸦青色的高脚樽。
楚少昂伸手拽住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许喝!”
显然他没有料到,延帝处理此事的法子会如此狠绝……
延帝像看一出戏一般,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将太子拉开。”
便有几个会武的内侍匆匆而来,抓着他的肩膀,硬生生将我们分开。
“父皇,儿臣会改的,不要赐死她!”
楚少昂眼睛有些红。
我心里也慌乱,端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不知道体内的饕餮蛊能不能化掉这鸩毒……
幼时误以为父母去世,受不住打击曾偷偷吞服了砒霜,可是第二日除了有些腹痛之外,仍然如往常一般在太阳升起时醒来。
我将鸩酒一口饮尽,辣的喉咙有些哑:“殿下保重……”
如果延帝是在试探太子,那么这杯鸩酒应当是假的,我会安全无虞。
如果饕餮蛊管用,化掉这毒性,那我也能醒来。
可惜来不及提醒楚少昂,希望他不要冲动……
我沉入了一个很奇妙的梦境,梦里我的父母还在,阿娘在郡王府举办赏花宴,陪着我高高兴兴地招待京都中的贵女。
我身上也没有蛊,不必时时刻刻吃东西。
如其他贵女一般,全程略饮些茶水,吃些点心,便矜持地坐在主位上同她们说话。
她们都羡慕我,郡王府门第高,又得皇帝看重。
她们还说羡慕我被太子殿下看中,即将要成为太子妃。
我心里奇怪,若不是因为蛊虫和生活拮据不得不作画赚钱,太子殿下又怎么会同我有联系……
画面一转,是个纷纷扬扬的雪天,有个少年一身玄衣,立在雪地里。
红衣的小女孩儿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他。
“不要站在雪地里哦,阿娘说雪融了会很冷,会生病的……”
“呐,快到我伞下来,我们一起到屋子里去吧!”
矮小的身影晃悠悠地举伞,却始终够不到那少年的肩头。
玄衣少年清冷的面容上绽开一抹笑,如寒冬里的旭日,温暖又可亲。
我不由得跟着勾了勾唇,睁开眼,恍惚瞧见帐子顶金黄的日光。
楚少昂似一座雕塑般坐在床沿,一向挺直的脊背有些微微的弯,下巴上也有些青色的胡茬。
“殿下……”
楚少昂似被惊醒一般,猛地回过头。
“你醒了……”说着伸手来摸我的额头,“不烧了……”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他便自顾自笑起来:“原来他也不是那么狠心……”
但我身体的反应告诉我,那鸩毒是真的……
只是饕餮蛊将那毒吞噬了,如今体内暂时没有蛊虫在躁动,想来它们也元气大伤……
延帝不像是会这么冲动的人,若是太子真的因此反目,他得不偿失。
他不会让人给我真的鸩酒。
那么这杯鸩酒就是有人掉了包,把假的换成了真的……
“殿下没有顶撞皇上吧……”
楚少昂似乎心情十分好,端了凉水喂我,又扬声唤太医。
“当时都没顾得上顶撞,你倒了下去,我当时就后悔了……”声音低了下去,我没太听清后面的话。
“如今你醒了,我得去表一番大大的衷心才行。”楚少昂半开玩笑道。
“辛苦殿下了,我昏睡了几日?”
“约摸一天半吧。”
“那殿下快去吧,免得皇上以为你心中有怨。”
“嗯,我唤人来伺候你,厨房里备着你爱吃的糕点,饿了就唤她们端来。”
说着便站起来,把衣裳揉皱了些,似乎打算就这么入宫去。
紫云和杏蓉很快便来服侍我,身后跟着常住东宫的老太医。
杏蓉紧张地挨着床柱,看老太医给我把脉。
太医的手方一松开,便追着问:“良娣如何了?”
“无碍了,高热褪去便好,再吃两副药调理一下即可。”老太医捋了捋胡子,转身去开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