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厌朝着自家蹦蹦跳跳地走去,耳畔传来各家生火做饭的嘈杂响动,和大小摊位叫卖生意的熙攘吆喝声。
临江城中处处张灯,路路结彩,红彤彤的灯火映照得少年身影更显出几分落寞。
上官城主生辰将近,声望又隆,满城百姓无不敬仰喜悦,纷纷自发扎起灯笼平安符,敬候着几日之后全城大庆,有些心思更灵巧些的,早将自家店铺摊位摆到了城中干道上,预备着几日后,江湖群雄毕至,能多卖些自家商品才好。
徐厌行在街上,臂膀仍不时有酸痛传来,痛处虽已大减,但每次疼痛,都引得他心里愈发地不痛快,越是朝着城南行进,他心中便越多出几分忐忑。
他虽日日看着嬉笑怒骂,但每每临近家中,心思却实是苦涩。
俗话说人都有一怕,这位混世小魔头,亦非例外。
徐厌生平最怕的,除了受穷挨饿,就是自家那位冷冰冰的娘亲了。
说起徐厌的母亲蓝氏,那便又有的说了,当年这位俏丽倾城的可人儿驾牛车入城,可谓轰动江淮全域。
都说江南人杰地灵,却又哪曾见过如此娇媚入骨的倾城可人儿?
岂慕红袖招,蓝袍倚斜桥。
当年不知是哪位被蓝氏眉眼捎到,便失了魂魄的文人,留下这样一行诗句。
虽看似夸张,又略显浮夸谄媚,但在当时却着实风靡。
而蓝氏之风姿,也的确配得上男子们如此神魂俱酥。
当年临江城中,有些垂涎三尺的登徒浪子,甚至排出蓝氏最摄人心魄的十大姿态。
而其中,蓝氏慵懒地斜倚阑干,遥眺烟水朦胧的模样,被评为江淮第一景。
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段儿,都堪称当世无双。
娇媚之中自有几许愁容,教人看了便心魂俱荡,只觉得若能消受半日,便是豁出性命,又有何惜?
据说后来临江城烟花之所渐趋凋零,除了城主不喜这类行当之外,便是因那些花魁胭脂们,见了这样一位佳人入城,便自知再无法争得半分关注,这才纷纷另谋出路去。
但随后不久,便传出蓝氏早已有了身孕,更不知孩子生父何人。
许多人由此断定,这娘们作风放浪至极,竟不知谁与自己共赴云雨巫山,由此生出许多艳贱的闲话。
倒是也有听了之后更觉得兴奋的登徒子,更成了这些茶余艳词的传播生力军。
当年佳人举世,如今也已过了十数个年头,而当年那生父神秘莫测的娃儿,也早已呱呱坠地,学会给自家娘亲四处惹麻烦了。
徐厌连转过几个逼仄拐角,城中那繁华的烟火气便已不见分毫,待得绕过最后一处街角,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
眼前民舍参差逼仄,低矮破旧,昼夜皆极少接触阳光,故而整条街巷充斥着浓重的霉味与泥土里翻涌起来的腥臭气息。
这便是城西南角贫苦人家聚集的住所,居于此地的,不是富贵人家的家丁仆眷,便是屠猪宰狗的市井屠夫,甚至有些暗地里做些风月生意的女子,也大多居于西北暗巷之中。
这条小巷,伴随了徐厌一整个童年。
此处嘈杂无比,人口却稠,混合着饭菜煮熟的潮湿气息和不时传来的吵闹声音,生动地诠释着什么叫做“贫贱夫妻百事哀”和真真正正的“穷吵恶斗”的生活。
徐厌和母亲的裁缝铺子,在街巷最里侧,论及位置,整条巷子里,怕是再没一户比蓝氏的铺子更加隐蔽的了。
说是铺子,却并无点门脸可言,整间房屋,只有两张极是狭窄的破木床,和一方织机,母亲蓝氏便是靠着自家手艺精湛,才算将将付得起这日渐上涨的租金。
蓝氏手中刺绣功夫,实属一绝。
“娘亲......娘亲,还醒着吗......”
徐厌扒着门框,怯生生地朝屋里小声问道,他平日里再是如何诡谲狡猾,油嘴滑舌,但是个人都有一怕,对他而言,自家母亲除却一个“怕”字,还添上一个“敬”字。
屋里燃着一盏明灭不息的烛火,杏黄色的火光微弱地在屋里抖动着。
“娘亲......我给你带了肉来吃......”
屋里仍是没有半分动静。
徐厌咽了一口涂抹,抬脚方才迈进屋子,只听得内屋之中,传来一声清冷干脆的话语。
“谁让你进屋了。”
徐厌吓了一跳,连忙把脚又抽了出来,赔笑着说道:“娘亲,不是我回来晚,今日我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