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家忙活半日,蒸煮煎炸,铺红戴彩,忙了个不亦乐乎。
上官家自当年江夫人辞世之后,已多年不曾有过这般热闹景象,只知道上官城主深入简出,醉心武学,即便是除夕夜宴,上官家都过得极是简朴。
及至傍晚,城中炊烟渐起。
因临近城主大寿,这几日城中张灯结彩,人人皆知,大寿过后,上官家公子便算正式于江淮武林同道面前正式跻身江湖,各路江湖英豪纷至沓来,以表庆贺。
城里更是热闹非凡,自上官家到城门口的集市,鳞次栉比,商铺纷繁,红彤彤宛若火龙。
上官长松身着一袭锦缎长袍,更显得光彩照人,浑不似往日那般内敛深沉,反而显出当年仗剑纵马之时,那许久未见的飞扬神色。
他多年来不喜铺张,平日里也不过着寻常布衣,而今日却是神采奕奕,身上锦袍虽仍上玄色,却织就了几缕殷红点缀,衬着整个人更显伟岸高挑,此刻端坐庭院主座,长须飘扬,颇有一代宗师风范。
来往宾客见了,心中无不暗暗仰慕。
如今天下纷乱未休,江淮一带能有如此宁静,与这位城主手中之剑,有着莫大干系。
坐镇一城,功成而名就,不正是当今江湖人心中夙愿么?
及至酉牌时分,上官家大门敞开,鼓乐齐鸣,正是肃接大宾之音。
宾客往来,欢饮如雷。
上官长松多年来侠名素著,江湖之上多有承其恩情,或与之交好的门派武者,这几日均已提前到来,虽尚未至大寿时辰,但宾友却都知晓,今日上官家便要将门内才俊引荐向众人,而这位青年才俊,十有八九,便是他上官家多年悉心培养的独子,上官青遥。
临江城主虽不似江湖上四大剑宗及少林武当那般威名赫赫,莫可逼视,但也绝非等闲,故而这城主传承,也算决定着江淮一隅未来数十年安定与否,亦称得上一件盛事。
一众豪杰入院落座,吵嚷欢笑,皆是粗豪性子,许多人亦是多年的故旧交情,无暇会见,这一遭倒有了由头,人人猜枚斗饮,谈笑契阔,畅谈过往,平日里沉静整肃的庭院之中,今日却是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不多时,桌上便换了三茬酒肉,丫鬟家丁们转灯儿般地送上美酒佳肴,豪杰们饮得尽兴,齐声称颂上官长松多年来如何镇压匪患、拔除妖邪,当真是一世豪杰。
上官长松饮了几杯,见着酒过三巡,便飘然起身,朝着院中众人,略略拱手。
他这方一动作,众人便知他该有话说,纷纷停下话头,院中霎时又复宁静。
上官长松持杯把盏,满面红光,说道:“诸位今日赏脸前来,在下深觉荣宠,只是贱诞将至,不过是我一人一姓之事,劳烦诸位,实是不胜惭愧。但今日之事,在上官某人看来,却比区区一个寿诞,更显重要。”
柳三空笑吟吟地坐在首位,笑问道:“城主大人如此客气,这江淮一带,多亏城主素日里往来忙碌,才算得了许多年宁定,城主大寿,岂是小事?莫非还有他事,竟比这寿宴更加重要不成?”
上官长松持杯笑道:“正是,自从十五年前,冠绝江湖的‘武道七绝’依次没落,江湖之中皆为了登上‘武评总榜’,日日彼此挑战,徒增仇恨,以至于道统荒疏,仇恨日涨……”
他一语未必,场下众豪已是发出此起彼伏的叹惋之声,谁人不知,十数年前,中原武林,人才济济,共襄盛举,办下百脉会武之盛世,欲要齐振武道,谁却曾想,这其中又生出许多变故,致使中原武林年轻一辈之翘楚竟是纷纷陨落。
连当年七位新兴的武道才俊,都逐次没落于世间,惊才绝艳,终成一声叹惋。
如今江湖武林,哪还有当年三四成的兴盛?
众人听闻此事,无不借着酒劲,回想起武道衰颓,平白受到官府与外敌欺压,十几年来国土沦丧,气运不复,有些动了情的,甚至眼中已含泪花。
上官长松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当年四大剑宗被那沈沐川一人一剑挫败其三,各自势力也大受打击,武当、少林两派虽是江湖巨擘,但近些年几乎不问世事,归隐山林,于这江湖大事,再不参与,实是教人痛心不已。”
他所说,皆是江湖现状,一众豪杰能与他结识,多数便是在比武争斗之中陷入绝境,多亏上官长松出面调停,出手相助,才算罢手言和,众人听他所说,皆合情势,念及如今武道没落,武德荡然,不由得皆唏嘘慨叹,一时之间,众人竟也再没半分饮酒心情,反而人人叹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