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的冬天极冷。

于观真站在雪里，着雪青色的外披，领口圈着一层御寒的毛皮。颈部的监视器表明他现在的思维活跃度只有19，远低于入梦阈值，同时也意味着他现在不会自主思考，没有情绪波动，低于0时，就无法反应冷热、饥饿，也就是进入植物人状态，失去了思维。

这里是圣以撒教堂的广场，金黄的穹型顶上盖着一层白雪，百年来涅瓦河在它的身旁静静流淌，隆冬时又覆上厚冰。广场上洗刷不掉的炮火痕迹昭示战争的罪恶，伤疤渡过二十年光阴，圣以撒又重新屹立河畔，成为人们朝拜的圣堂。

“圣以撒是俄国古典主义建筑的遗珠。”

古怪的口音，生疏的汉语从三人身后响起，于观真听不明白自然不会回头，韩准微微颔首，回道：“听说站在圣以撒的顶部可以俯瞰整个圣彼得堡，这次无暇欣赏，下一回，我们一定拜访。风神先生，看来你的伤大好了，恭喜你出院。”

“你们就两个人看管他，”莫洛斯从喉间挤出声音，显然他还没有痊愈，“还一定要……坐火车？”

他为此表示疑惑。

作为跟傀师交手不下五次的解梦者，莫洛斯自认为自己的身手已经是绝佳，但还是在于观真手中吃了不少苦头。于观真作为华夏方老牌的中坚力量，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代号傀师，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当一个解梦者拥有代号，就意味着他有自己造梦的能力。

历代“傀师”的梦境，无非是一群木偶和皮影的集合。

如果傀师失控将他人拉入梦境，梦中的魇也只是一堆无意识的死物，即使傀师本人在自己的梦里有着绝对的主宰，也只是难缠了些。所以最开始的通缉令上，给傀师定级的危险度也仅仅只是乙等，这个乙等还建立在于观真有着十多年入梦经验上。

但真正入过他梦的人，可不会这么想。

韩准微笑：“是的，我们有自己的安排。”

莫洛斯有一张不太典型的东欧人面孔，深眼窝高鼻梁，英俊的面庞，一双宝石绿的眼眸和金棕色的半长卷发，如果忽略头上层层叠叠的纱布和脸上偶尔冒出来的青紫伤痕，可能会更帅一些。

他伸手递出一个箱子，陈逊在韩准的示意下接过，微微鞠躬表示感谢。作为外交人员，实习生小陈和韩准穿着比于观真更加得体，华夏尚红，两人的外披都是红色绣金。

“十个小时，打一剂。”莫洛斯生硬地说，“不要多打，否则他有变成傻子的风险。”

“我明白。代我向伊凡队长问好。”韩准作揖行礼，“友谊长青，就此别过。”

莫洛斯高大的身躯也矮了矮，以指点额头、前胸、左右肩窝：“因主之名，阿门。一路顺风。祝你们今天不做噩梦。”

陈逊笑道：“汉语里，叫今夜好眠。”

下午五时，莫斯科火车站。

“我说队长，真的不用让于前辈吃点什么吗？”绿皮火车上三人单包了一间车厢，车窗外大雪纷飞，火车穿越雪原、针叶树林和隧洞一路颠簸，陈逊身上早换成了白盘扣的浅蓝单褂，脚踩一双布鞋，抱着一桶外国泡面嗦。

“有一说一，毛子的餐馆不怎么好吃，这些零食倒是香的嘞。”

韩准双腿交叠坐在床边，身上还是一丝不苟的红衣，长发在头上扎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留在额前，膝盖上放着一本线装书。于观真坐在他对面，闷热的车厢里也不脱外套，漆黑的眸子里没有聚焦，只是定定地看着膝盖上的双手。

韩准起身将于观真身上的外披褪下，手摸了摸他满是汗的额头。这时候的于观真才挪了眼神，空洞地看向韩准。

韩准从箱子里掏出一瓶营养剂，挂在上铺铁栏杆边上，软管垂下。他拉过于观真苍白的左手，消毒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针头的寒光一闪，于观真的手往后缩了缩。

韩准拉住他的手，针头刺入皮肤，再用胶条粘住。

“队长，他躲了啊，不是说打了稳定剂之后不会思考吗。”

“不会思考，不代表对外界刺激没有反应。”韩准无语地白眼，恨不得抽自己的实习生两下脑袋，“你小时候害怕打针吗？小孩子什么样，他就什么样。”

“嘶嘶——”

一阵燃烧声响起，韩准抬眸，眼前的空气因密度变化不断颤抖，不消多时，一纸黄笺从蓝火中出现，落入韩准手中。韩准用手一捻，浮现了几行墨字。

看完后，韩准用右手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捏着纸笺的手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