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逊悲催地想,怎么又是我。
这已经是今天他第二次掉进水里了。
在梦中掉进水里,只要忍住不要呼吸,就不会被水呛死,这是所有梦境通用的法则。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水潭,只知道眼前只有天空上来的一点微光,没有任何生物,只有水。
借着微光,陈逊看向水底。
“咕噜噜……”一眼望过去差点岔气,陈逊立马又闭气,使劲眨了眨眼。
目之所及,水底全是尸体。
只不过,全来自一个人。
梦的主人,傀师。
书房。
韩准提灯上前,慢慢平复震惊的心情。
一具生动的,将半截毛笔杆插入喉间自戕的,于观真的尸体。
傀师穿着他一贯喜欢的浅色衣衫,左耳边一缕头发编成小辫自然垂在浓密的黑发里,左右耳后分出小半头发束在脑后,其余头发披散开。显然不是他近日的发型。这具尸体在梦里已然很久了。
韩准面容严肃地蹲下,却发现喉间的伤口微微凝血,这证明自戕后,于观真是因为失血过多死去的。
在深层梦中自杀,不亚于在现实中自杀。痛苦的程度不相上下,何况深层梦中的压抑感,就连韩准这个入梦者都觉得无处可逃,更不提梦主本人了。
眼前的空气再一次颤动,蓝色火焰中跳出传讯纸笺,上书墨字。
“盛灵均进不来?”韩准喃喃道,“傀师的能力已经可以控制各种精神领域了……果然,这才是他危险度上升的原因。不知道是只能控制魇,还是连梦境都能控制…”
还有,到底经历什么才会让人在梦中自杀。
找不到于观真本人,就无从得知。
……
一般来说,于观真坠入深层梦境之后也并不会失去意识。只是这一次稳定剂的副作用外加被盛灵均伤了几刀,才导致他一进入深层梦境就昏死过去。
于观真蜷缩在阴影里。
在梦中做梦,听起来有些荒诞,却是于观真十五年来的真实写照。他慢慢地,一步步地将自己的梦改造成干净的地方,但还是免不了无意识地将自己的梦变得异常诡谲。
昏睡了很久才睁开眼睛,漆黑的桃花眼可见地挣扎了半晌,才从梦中梦的影响中缓缓聚焦,几乎是浑身浴血的于观真甚至没力气坐起,只是侧着身子将手捂在耳边,耳朵上的红宝石耳坠在发间闪动光辉。
“不要吵了……”于观真的声音疲惫沙哑,嗓音深处还带着几分哽咽,是幻听,梦中梦即使醒来,也会不断地影响他。
指尖在慢慢变得僵硬,于观真伸手攥了攥拳,应该是阿福带着自己真身的那边,现实的情况已经不太好了。他的身体开始衰竭,在精神领域也受到了桎梏。
“不知道阿福什么时候能摆脱兄长,”于观真扶着树坐起,一只手轻轻掩着胸口,“有点撑不住了。”
于观真静静坐了一会儿,盯着毫无生命力的树梢。
忽然,他说,“不要逼我了,我不想杀人。”
他又痛苦地捂住脸,发丝垂落在额前:“不杀那些人,我就会死……”
平复了好一会儿,双手才从脸上挪下来,露出一双疲惫的眸子。
懦弱、暴躁、喜怒无常。
这就是如今的于观真。
于观真踉跄地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方,这里是大概是院落深处的一处小花园,虽然这些花草都是假的,但胜在逼真啊。这是自己一点点亲手雕成的。每一片树叶上叶脉的走向,于观真都铭刻于心。
只不过这一次走过花园时,心中早没了第一次身处这里的欣喜满足。这一次,于观真只是淡然地用眼神掠过自己的王城,而后平淡地向后继续走去。
每走一步,身后就多一滩鲜血。无数或大或小,隐藏在暗处的魇物循着血迹跟在于观真身后,甚至有一只犬状魇物咬上了他的衣角。
于观真脚步一顿,向身后看去。即使眼神平和无比,却让各类低级魇物瑟瑟发抖,迅速隐入黑暗中去。
人和魇,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执念的结合体罢了。于观真想,至少魇够真诚,人披上了名为皮肉的外壳,还增添了一层虚伪。
让他恶心。
回想起自己曾经的上司,守夜人北方分部的总负责人虚伪的皮囊,于观真的精神体都有一阵干呕的感觉,喉咙像是被不存在的胃部反酸灼烧了一样。
随着他低沉地默念:“天地玄宗,万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