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茶摊上，有人用力将棕色糙茶碗往桌子上一掷，言之凿凿地道：“都是假的！”

“我敢保证，那些关于李清婉的事迹都是李家人有心编造出来哄人的，谁家大家闺秀没出阁就大肚子的啊，谁家好女子夫君尸骨未寒就带着孩子远离夫家的啊……”

李清婉嫁人生子夫死拒守寡等的事情在蜀州闹得满城风雨。

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李清婉。

众人与李清婉都不相关，不过是听了几句闲话就大放厥词。

有人受过李家恩惠，至今不忘恩情，不肯随大流肆意羞辱李清婉。

更多的人早对李家独霸蜀州城不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发泄口，肆意抨击李家长女李清婉。

李清婉万万没想到她与慕容烈的事情会在家乡传播得如此之快。

蜀州城繁华远远落后国都。

城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李家在城中一骑绝尘。

就连本地的官员上任都得先主动去李家拜见结交。

李清婉执意要去街市上转转，红螺极力阻止，没有成功。

红螺无奈，只能陪着自家小姐沿着她从小玩到大的街市转了一圈。

有许多言论不堪入耳，红螺听到后都被气得心肝直抽抽。

李清婉出奇的平静，她神色淡定，那副样子看起来，仿佛是他们骂的不是她。

“小姐……”红螺再次拦住李清婉。

李清婉见她欲言又止，心领神会她的意思，她道：“好，不瞎逛了，我们回去。”

红螺跟着李清婉，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小脸因为愁闷拧成了苦瓜。

李清婉淡淡地问：“红螺，你怎么了？”

红螺说：“我随小姐你一起到国都时候还担心呢，担心我这辈子再也无法回家，如今你带我回来了，我忽然觉得家乡也不是那么美好，家乡的人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友善……”

蜀州城众人因为李清婉的事陷入了一种类似过年的狂欢。

这样一座处处充斥着骂声的城池对红螺来说很陌生。

他们骂的人是李清婉啊。

十年前蜀州大旱粮食近乎绝收。

是不到十五岁的李清婉执意开仓救灾。

这城里官商人家就不说了，哪个老百姓没吃过李家的饭？

李清婉只是短暂地嫁出去一年，做了一年他人妻子而已！

她就从心软爱世人的神女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

红螺家的小姐没有伤害任何人。

她做李清婉的时候，勤勉努力，守护家族，守护蜀州，替父亲分忧，替许多人主持公道。

她做将军夫人的时候，恪尽职守，贤惠理家，事事亲力亲为，将将军府里外都打理的妥妥帖帖。

如今她不过是要从将军府回到自己家再次做回李清婉，她没有伤害任何人。

还有，大燕朝从未有律法规定女子夫死后必须守寡守节终身不得二嫁。

别说红螺家的小姐只是拒绝在将军府守寡孤独终老，就是她再次嫁人，嫁一百次，都与旁人无关。

红螺当真是越想越生气，想着想着，她替人委屈的毛病又犯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李清婉，晶莹璀璨的泪珠子肆意在她眼眶翻涌。

李清婉说：“他们想骂就骂，我不在乎。”

红螺睁着一双灌满眼泪的大眼睛，盯着李清婉看，她能看出来，她家小姐确实不在意。

良久，红螺长长叹气道：“好吧！小姐你都不在意了，那我也努力不在意！”

李清婉淡淡点头：“走吧。”

红螺跟上她，哪哪都是议论声，走着走着，她再次听到一个可以用离谱形容的谣言。

他们说李清婉嫁人前怀的孩子不是慕容烈的，慕容烈之所以战死便是因为无法接受夫人怀了其他男子的孩子给他养。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而是直接玷污了李清婉这个人的全部。

红螺亲自伺候着长大的李清婉不是那种人啊。

她真的很想听李清婉的话。

她真的想把那些恶意抹黑言论都当成他们在放屁。

遗憾的是，红螺心有余而力不足。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若是被人指名道姓骂的人是红螺，她早一头碰死了。

偏偏不是她。

倒不如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