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我刚替父亲办完事回来,让你等久了吧。”原霄眼帘微低,脸上神情看似温和,却隐藏着锋利寒意。
舒兰本来不想理他,目光却蓦然掠过他蓝色衣袖上的殷红血迹,不由得心疼,她捧起他的袖子,“又替他杀人去了吧?”
“不碍事。”原霄淡淡地说,他身上杀人的寒意还未散去,莫名地有种压迫感,“我早上同你提的事情……”
舒兰闻声,将手中的袖子掷下,冷笑:“原霄,你将我当作什么人?”
原霄清冷的眉目在一瞬间闪过许多舒兰看不明白的情绪,他眸中的神色几次变换。他亦不知,在这短暂的沉默间她的心攥得有多紧,手心出了多少冷汗。
“那许安青是我在鄞州结识的好友,也是一方富商,嫁给他,你可远离这里的纷争,后半生衣食无忧……”
“难道你不知道,我更想和你并肩作战?”
“但我护不住你,”原霄眸中尽是关切之色,“你知道我身边危险得很。”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对我说实话?”舒兰脸上艳丽的妆容已然洗去,身上艳丽的红衣也换下,此刻月光下一袭白裙的舒兰,似乎回到了五年前两个人相遇的时候,她还是那个不知世事深浅的小姑娘,在月光下宛如一朵纯洁却易碎的白莲花。
“我再问你一遍,你把我当作什么人?”舒兰把嘴唇咬得发白,一颗悬着的心缓缓下坠。
良久,原霄的丹凤眼微微一弯,他柔声道:“阿兰,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
“别说了!够了!够了!”舒兰崩溃大喊,一双眼睛空洞洞地望着他,心中悲戚无比,已是泣不成声,“原霄,你没有心!”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救我于苦海又弃如敝履!我真心待你,可你从一开始就利用我!”她痛苦地嘶喊,心中的痛苦像锥扎似的。
“阿兰,我也是真心待你。我身边真正可亲近的人屈指可数,你难道不知道?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说真心话。我想对你好,更想你余生安宁和乐。这些愿望,只有你远离京城这个泥潭才能实现。”他微微垂眸与她对视,眼中皆是温柔,声音仍旧沉静。
她将他温柔背后波涛汹涌的寒意尽收眼底。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舒兰被他这一拍拍得回过神来。
她忘了她喜欢原霄,不仅仅是因为他俊美的容貌、若神的机巧、沉稳的行事,更是因为他们相似的本质。他们都是不甘落后的野心家,也都同样擅长将自己伪装成与里子全然不同的模样。
原霄大概以为自己将一位爱护妹妹的兄长演绎得惟妙惟肖。在昔日眼睛里充满爱意的舒兰眼中,确实如此。然而已经对于已经清楚认识到自己处境的舒兰来说,原霄此举却是一个阴谋者野心勃勃的盘算。她本想同他把话说开,一刀两断,再无干系,他却还是竭尽全力要蒙骗她、利用她。舒兰忽然感到一阵后怕,原霄如今羽翼皆丰,是奸臣原傅邺眼中最得力的儿子,原霄如果想除掉她,轻而易举。
舒兰思索片刻,哭声渐渐小了,在原霄眼里还真以为是自己把她哄好了。
“阿兰,别生哥哥的气了好吗?”他弯下腰,在她耳畔柔声道。
以往两个人如果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往往都是各退一步。每当原霄说这句话的时候,舒兰都是找了台阶便下。她总是这样,在外人眼里是风雨飘摇中盛放的玫瑰,在他面前是柔柔弱弱的小白兔。他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然而却完全不一样,但是这样的改变,只在舒兰心里秘而不宣。
在原霄哄她的这一时半刻里,她脑中闪过无数种逃离京城的方式,最后发现,嫁给富商许安青竟是名正言顺逃离这里最好的方式。
等等,许安青?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舒兰没有再想下去,面上装着一副消了气的样子,红着眼睛朝原霄点点头。原霄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两个人又互相问候了许多话,这才分别。舒兰盯着原霄远去的背影,面上破天荒的没有表情。
观云忍不住偷偷瞄了她好几眼,心道:主子这是转性了?今晚一觉醒来,没有打骂任何人,也不穿红衣裳,现下面对原公子的背影竟然也不笑了?该不会是我没有睡醒吧?
她赶紧使劲捏自己胳膊上的肉,痛得龇牙咧嘴。摘星拿胳膊肘杵了她好几回,她才收敛。
夜深人静,舒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各种想法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