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简直和梦一样美,也一样虚幻——这使黄煜斐愈发清醒起来,他好像的确无力改变什么,无法在这样要紧的年月保护李枳,因为当时自己也是个胡乱生活的混蛋,却同时又觉得,得以在之后的日子遇见李枳,得以称其为命中注定,又得以在此时,此刻,此地,窥见李枳青春的一隅,也是一种极大的幸运。
往音乐学校回的路上,天已经黑透。李枳还是雀跃的,跟黄煜斐一块在公交车上拉着吊环晃晃悠悠,把柠檬茶的纸盒吸得很响,还时不时踮起脚,凑在黄煜斐耳边悄悄说话。待会儿的合演,将是他第一次有家长出席,不再是没人管的异类,老师眼中的问题人物,李枳由衷地开心,他叫黄煜斐哥哥,连着叫,一声接着一声的,就算那人看起来都有点难为情了,他也不停,反而嘻嘻哈哈地更大声了。
下车后,两人并排走在学校外的林荫道上,要绕到周末开的小北门才能往里进。夜里的树荫看起来十分舒爽幽静,惊蛰已经过了,仔细听听,还有细微的虫鸣。李枳开始迫不及待地介绍起自己学吉他的过程,比如怎么被自己气得想砸琴,又怎么整夜不睡戴着耳机扒和弦,讲到好玩的地方,就乐得傻兮兮的。
“那个万老师,就我师父,可难对付了,特别严也特别老派。最开始练完各种基本功,开始真金白银学曲子的时候,万老师拿纸笔给我写:Pink Floyd、Crystal Method、Suede,我学英语学得正发烦啊,成天写作文够我受得了,就问他,老师,能不能推荐点中国的?”
“我师父看我一眼,说,不要听。”
“过一阵子我觉得金属很酷啊,那种砸来砸去太爽了,相比而言我那简直是弹棉花,又去找他问,老师,能不能推点重金属?”
“师父又看我一眼,说,不要听。”
黄煜斐哈哈大笑:“他很有原则!”
李枳瞪了瞪眼睛,也开始笑:“不过我还真得感谢他。姜河那小子就是杂七杂八听多了,把自个儿听成了一眼高手低的大傻逼。”
黄煜斐忽然问:“他平时对你怎么样?”
“啊?”李枳愣了愣,“就那样,老喊我娘炮,上厕所遇到我,他就一溜烟跑走,说什么我看起来像个基佬,怕我性骚扰还是怎么地,”说着李枳蹙起眉头,气哄哄道,“真恶心!我就算的确是基佬,我也不喜欢他啊!谁愿意上厕所看见他那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