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小时候的我内心中其实是没有一颗暴力的种子的,校园的小世界里,几乎每天都存在欺凌,我不是一个施暴者,也很少成为校内欺凌的受害者,因为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与纸笔为伴、与书为伴,换种方式说,就是缺乏一种存在感,同时我也不追求那样的存在感,读书、写字,让我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充实的。
这多少受了一些小雨的影响,在我开始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的时候,就发觉到自己有像女孩子般的内敛。
一想到小雨我就难受。
在内敛之中沉默,在沉默之中表演,即使是看见陈锐从隔壁的教室走出来,嬉戏,又走进去,我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看见他的体型,我心里难免会犯嘀咕,我和他看起来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即使我有一把剑,也未必见得能够打败他,未必能然后把他按在身下,让他感受和小雨同样的绝望。
放学之后,我跑到学校围墙下取出我藏在草丛中的那把剑,提着它站在学校门口等待陈锐的出现。
是,我是想过我能等到陈锐,可是我忘记了,他们隔壁村的几个小孩总是放学后一起回家。除了陈锐,还有阿猫阿狗,阿三阿四,五个人结伴而行。
没有人搭理我,好像他们都觉得小雨的事从没发生过,我就跟在后面,看着他们走走停停,打闹嬉戏,我也走走停停。
路过一棵桑树时,他们看见一条把身体挂在树上的大蛇,陈锐捡起一根木条,把它扒拉到地面上,其他几个人已经拿好了石块,马上向蛇的脑袋砸过去。就这样,大蛇被砸得血肉模糊,当场殒命。
一片枯草地上,我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陈锐。
一行人回头看我,我不能慌,要经得起他们尖锐目光的扫射。
“欸?你的小雨呢?”陈锐嬉笑着问我。
小雨?
是啊,我也想问他。
我的情绪一点就燃,捏着那把剑向他快步走过去。
“不许你再说小雨!”我装出一种很狠毒的声音。
“怎么了?不能说吗?”旁边的人开始多嘴。
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没有理智了。
“你mmp的”,我恶狠狠地低语一声放大自己的愤怒,然后就拿起剑向他挥砍过去。
陈锐空手接竹刃,把它掰断成了两截。我马上向他扑过去,站在并不平整的草地上,他失去重心,被我扑倒了压在身下。我很不愿意用疯狗来形容自己,但那天我确实就像一只疯狗,对着陈锐疯狂撕咬。
一拳接着一拳,每一拳都打在他的脸上,我用掐住他的脖子,膝盖顶着他的下体,他越想翻过身来反制我,我越是用力,甚至感到自己的指甲都卡进了他的肉里。
用拳头还不够,现在身边有什么我就用什么,我抓枯草糊在他的脸上,抓泥土往他脸上拍。
其余几人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跑过来拉我的衣服,疯狂地拽我,可是我的手就是不肯松开,手还在掐着他的脖子,他的脸上泥土夹着草糊了一团,我用力地按在上面。
现在你感受到了吗?感受到痛苦和窒息了吗?
小雨,你看到了吗?你的悲伤就是我的力量。
我从手臂发力改变成肩膀发力,死死地按住他,我要用尽浑身的每一滴力气,攻击他。
我在想,那天如果他们还在傻傻地只是用手拽完全黏在陈锐身体上的我,可能陈锐就快要死了,窒息而死。
不知道是谁从侧面踹了我一脚,正正好好踹在我的腰上,好疼好疼啊,腰子几乎都要被踹掉了。
小孩子哪里来的腰?
被踹到翻滚出去那一下,我好像快要把陈锐颈部的骨头(经查叫环状软骨)连根扯出来了。
我彻底没有了优势,被放倒在地上,经受拳打脚踢。
他们蠢就蠢在只会抓我的衣服,我把衣服留给他们,像个泥鳅一样找到空挡猛地蹿了出去,然后放开了膀子开跑。
“喂,你书包不要了?”后面有人喊我。
没忍住,我回头看了。
我看见陈锐瘫倒在地上,有人过去扶他。
我看见一个石头向我飞过来,还没来得及躲开,它就砸在了我的眼睛上。
眼前一黑,黑暗里看到几道闪亮的闪光,这就是所谓的眼冒金星吗?害怕大过了痛苦,我害怕自己余生只剩下一只眼睛。我用手捂住它,倒在了地上开始蛄蛹,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草,我草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