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看了他的毕业展。
在展览馆前拥抱到她的时候,能抵对怀中的女孩的思念,横跨大陆的另一端的距离和时分。
上一次面对面遇见可是六年前,她没有回来见过他一次,他和她的时差难调,每日匆匆忙忙的两三句絮絮叨叨是他心安的来源。
“早上好!今天又在努力学习了吗?”
万幸是可以从她朋友圈里的碎碎念得知她的今日和一切,学业顺利是她临走时留下的一句客套的祝语,他放在心上,卑微地从这句话里汲取出可供思念她的氧气。
六年时间可抵吗?他问自己。
画法和流派是不一样的,放弃自己擅长的绝非易事,中学时和爷爷学了十几年国画,在最终学艺术时决定重新来过。
爷爷是国画大家,他挨了好几次棍子。
美院的展出总有他的作品,那位集大成者的老教授对他青睐有加,并破格收入门下。
她见过他的画,他分享自己的画作时像小孩子一样邀功。一眼过去怪诞荒谬,虽是西方水彩,却隐隐约约还感受到了曾经的技法,比如融合了中国古法的内敛含蓄。
他对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暗恋的纠结,和他用尽全力藏住的、快要抑制不住的满腔爱意,全部融进了他的毕业画作里。
老教授指导那时,细细欣赏着这一幅未完的画作,拍了拍他得意门生的肩,有些耐人寻味:“你啊,感情都快要把自己烧掉咯!”
燃烧的玫瑰快要把自己吞噬。
凉意萧瑟的夜晚,突如其来的几场急雨剧烈的撞击着窗户。第二天早晨,城市内涝有些严重,位于市中心的校园也难逃被淹没的命运。
天气实在是太冻人,轻轻一呼吸,冷空气从鼻腔里毫无预兆的掠过身体,最后直击心脏。
他最后冷静下来,最后创作了另一幅。
是先前那幅刺眼的红黑配色的姊妹画,一个系列的。
听说水母没有心脏,一生都是这样漫无目的在海洋里游荡,没有方向。
它在沉寂的海洋发呆,没有神经痛觉,被吞噬时感受不到疼痛,正常死亡也只是流为一滩水,作为一点滴液体融入汪洋。
他怕自己是水母,于她,怕她知道,更怕连一个随处可见的称谓——弟弟,也做不了。
六年前,那一场少年的梦被她发现,他到现在都记不清这到底是真事还是梦境,只是忘不了被她发现时自己那尴尬又难堪的心情。
然后只能无措地喊了一句:“姐姐。”
他不敢看她,害怕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厌恶和唾弃,其实他也在深深地鄙夷着自己。
可没想到,她问自己有没有舒服点,并告诉他这是正常的现象,不过希望他节制。
“你是不是喜欢我?”她说。
他支支吾吾,最后点了点头。
她说那你要考上大学哦,最好是能学到自己喜欢的专业,她马上要出国了,等她回来。
他等了六年,最后等到她从国外赶回来,只为看他一眼的毕业展。
为之,他努力了整整六年,终于能追上她的脚步,和她并肩。